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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5分钟后,莫大少开着辆极为拉风的黑色奔驰大G,一路轰鸣着抵达星海城的地下停车场。
商场为贵宾VIP客人提供泊车服务,莫少把钥匙随手交给泊车小弟,理了理衣领径自从扶梯迈大步赶上一楼。
找到聂然并不费力,星巴克位置醒目,她一直坐在那处没换位置,低头盯着手机不知在看些什么。
低头时,眉眼温柔,楚楚动人,美得天然素净不自知。
聂然忽地感觉自己右肩被人一点,再自然不过扭头去看,面前空空如也。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又立马向左转头,就见他身躯像座小山似的结实堵在自己眼前。
浅灰色牛仔裤,米色针织衫,蓝色牛仔衬衫,还处心积虑系了条红蓝条纹领带。外面居然套的是件带领子的黑色真皮飞行员夹克。如此骚包又大胆的穿搭,真不知道该夸一句型男还是公孔雀开屏。
再往上看,男人戴着黑口罩,细长的狐狸眼弯起,正笑看着她,一副得逞的表情。
这人啊,有些习惯是骨子里的,哪怕记不起,也是改不了。
他以前就好这样逗她,校运动会,班上后排,体育课排队,上学路上……被发现了就抬头望天假装不是自己,然后挨她一记飞踹,当然大部分时间是踹不着的,还会被他反过来笑话腿太短。
“莫羡,你无不无聊啊!”有时她气急了,追在后面抱怨。
“一点儿都不无聊。”他在前面边跑边笑。
聂然倏然回神:“挺快。”
“跟你说了飞来的嘛。”莫羡自顾自在她身边坐下,后仰双手抱头,一副舒展的姿态环顾四周,优哉游哉,“走啊,吃饭去,在这干坐着干嘛,挺冷的。”
作势起身。
她仍坐在原地没有动。
莫羡上下打量她,感觉哪里不对劲,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干脆直接上手来拉:“走走走!”
却见她将胳膊轻轻抽出来,平静道:“莫少,有人发我你的开房记录。”
莫羡一愣,想骂街又不好引人注目,嗤笑一声,用力撸了把自己的头发。想解释又词穷,半晌才道:“是不是个叫小黑的?”
“你都知道了。”
“是啊,这小子行啊,跑去发给Jennifer,又跑来发给你,看我后院着火他就高兴了。”他咬牙切齿。
“莫少,慎言,谁是你后院?”
“啊行行,我说错了。”看她脸色不对,他气得像头发狂的狮子,一会儿叉腰一会儿又忍不住站起来,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突然又冷不丁一把拽下口罩,指着淤青带血痕的嘴角给她看。
“看见没有,那姐们下午刚给我来的这么一下,真是好家伙让我栽这么大一跟头。”
聂然的眼皮在视线落到那道伤口时,微微跳了一下。遂别开眼睛,小声嘀咕:“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关系可大了去了。”莫羡声调突然一转,略略抬高声音,“我为什么会被整?那是因为我在慈善晚宴上让人吃鳖了!所以我为什么当初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干那事儿?啊?你说为什么?”
聂然怔了怔,慢吞吞道:“你可以选择不干的,我只是提议,并没有逼你。”
莫羡被她噎住,心中憋着火,隐忍半天,将身后躺椅一把拉过来,坐到她正对面:“好!算我自找的,行了吧?”
两人脚对着脚腿挨着腿,一时间离得极近。聂然本能感觉有些不自在,试图往后靠一靠,又被他有点强硬地按住双肩。那张有点狼狈的俊脸在她面前放大,高挺的鼻梁距她仅咫尺之遥。
细长眼眸里似有光在燃烧,烫得她有些无法直视。
大概是一天心气不顺,她突然平白长出一副反骨,身上越受桎梏嘴上越不饶人:“又不是我让你去开房的。”
莫羡简直感觉自己跳进黄河里是越洗越浑,还不如早早直接立正挨打。
“是,我的错,我混蛋,你要不也打我一顿?看看是不是能消消气。”
他抓着她纤细手腕往自己脸上招呼。
聂然不愿,推拒道:“你放开我。”
“那你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生哪门子气啊。”她刻意避开他眼神,不冷不热道,“就是有这么个事儿,跟您说一声,自己当心。别再跟上次似的,被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哪次?”
“酒店里,我救你那次。”
原本莫大少从来觉得自己也算行得正坐得端,此刻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在她口中摇身一变成了衣冠禽兽,还是最废物的那种。他真是心里建设了好半天,才把脸上那抹笑给挂住。
“我们去吃东西吧,你不饿我真的饿了,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怪难受的。”
他下意识地将她细白的手拉过来,在她手心里拨拉了一圈,痒得她手跟着一缩。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四目相对之时,心里俱是突的一跳,又同时松开。
莫羡更是跟火烧屁股似的蹿起来。然而手中的余温尚在,恍若方才握着的不是她的手,而是萌动的雏鸟,又或者一颗怦然跳动的心。
“这不是……小莫总吗?”
中年女人的声音骤然响起,聂然面色一下变得苍白。
莫羡还在疑惑间,循声望去,却是挽着聂方清一条手臂的谭英秀。她今天穿了身绛紫色套装,颜色深重,越发显得那张画了全妆的脸有些老态。但她自己全然未觉,只硬拽着聂方清和聂心远笑盈盈上前来客套。
“谭姐,这么巧。”莫羡背过手去,轻轻摩挲指尖。
“可不说吗,小莫总也出来逛街呀。”说着她似才看到他身旁的女子,惊讶地捂住嘴巴,“聂然!哎哟!这、这肚子是怎么了?”
聂然没吭声,瞄一眼她,又瞄一眼她身后之人。
聂方清大概也被搞得有些猝不及防,眼神到处游移,不得已撞上她的,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然然。”
他有点不自在地拱了拱胳膊,想将谭英秀的手挣开,奈何对方浑然不觉,反而搂得更紧了些。
亲眼目睹50多岁的中年人腻歪,聂然竟觉得有些膈应。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莫羡正要说话,谭英秀抢过去话头:“然然,什么时候回的琴岛,也不跟你爸说一声,都挺惦记你的。”
聂然只想冷笑。
“惦记我什么?分文没有,支持不了他那几个亿的大项目。”
“你……”
谭英秀连忙按住脾气要上来的聂方清,笑着打圆场:“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亲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亲父女还能有隔夜的仇。你父亲也是担心你,这几年的,也没个声响。”
“不声不响,还整个大事儿出来。肚子里是谁的呀?”
她一边叨叨,一边眼锋不怀好意往她肚子上飘。
“你管不着。”
“是,我管不着,你不还有亲爹吗,这么大的事儿,你亲爹总有份知道吧?”
谭英秀将聂方清用力往前推了一把,埋怨道:“你倒是说两句呀,闺女这么大了都不知道管管。”
聂方清一不留神差点被她推到聂然肚子上,幸而莫羡眼疾手快挡住:“小心!”
聂然后知后觉退后两步,小腿肚猛撞上钢制户外椅,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你们一个两个的,干什么呢?!”
莫羡眼光锐利,呵了一声,吓得谭英秀一哆嗦:“不知道她还怀着孕吗?搞得跟大型审判现场似的,怎么着?谭姐,咋咋唬唬的,想干什么啊?”
谭英秀脖子一缩,强笑道:“是是,是我的不是,手劲太大了,谁知道他爸上年纪了这么不禁推,直接就冲出去了。”
想了想,还不甘心,咬了咬嘴唇,又将一直躲在她腿后边的聂心远给拖了出来,拿下巴一指聂然:“快,心远,叫姐姐。”
聂心远认生,支支吾吾不肯叫,又遭到她一顿训斥。
不用看聂然,饶是莫羡此刻都有些血气上涌。他倒吸一口气,转而看向聂方清:“聂叔叔,今天不是时候,就不叙旧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
离开那里时,聂然的脑子还有点懵,气懵的。
只是身体本能地回抓住莫羡牵她的那只手,那只手很有力,很温暖,也很坚决。带着她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场景,也逃离了那两个跳梁小丑。
等回过神来时,她已随他上了车。大G马达声似野兽嘶吼,她坐在副驾驶上,感到细风自窗缝拂面吹过,仿佛母亲最温柔的抚摸。不知莫羡将车开去了哪里,她目之所及是一大片的海水。
半山腰的沿海公路上,车速不快,也没什么人。海浪阵阵,海水在偶尔的灯光照耀下偶尔反光。
聂然闻到那股海腥味,想起小时候父亲带着自己和母亲在海边沙滩上玩耍、游泳的模样。她水性不好,父亲便托着她游。即便没有游泳圈,她也从未感到过害怕。
因为她知道,父亲是最可靠最安全的港湾。
小时候,受再多的委屈,吃再多的苦,只要一想到有他们,想到回家能见到他们,都不觉得是个事。所有的难题,只要能在他们面前大哭一场后,就可以得到解决。她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和母亲——她那时候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她突然捂脸哭起来,毫无章法,泣不成声。
长大就是,发现不是所有的难题都有解,发现自己无所不能的父母原来是普通人,发现自己改变不了任何,除了自己。所以不得不把自己打碎,拼凑成适合的形状,镶嵌进生活里。
长大就是,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如此脆弱和渺小,孤立无援。
大G缓缓在路边停下,打上了双闪。
朦胧中,她感觉有人挨过来,将她捂在脸前湿润的双手轻轻挪开,然后被妥帖拥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她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散发着干燥冷冽的烟草和木质香气。他双臂圈上来时,像极了一床厚重的棉被,将她一切汹涌的情绪缓缓压住,不容置喙。
“笨蛋。”
他叹息着,嗓音清润又低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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