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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叁)
段青枫一发现小方失踪就立刻回禀了辛玉墨,辛玉墨听了低头沉思良久,捶手痛惜道:“是我思虑欠佳,连累了他。”
他心中清楚,以王廷多年来侍奉帝鸿的本事,仅靠并不知内情的小方一人提供的那一点子线索,就可以猜测出事情的全部真相。
庄里的人摆好饭菜,柳长蓁正拿起筷子吃着,江楼月就进来了。
柳长蓁也不抬头,只一面嗔道:“我就说你还不如韩平,他见我吃饭走路还能轻一点,你说你扬了一路的尘土我还怎么吃?”
江楼月笑着道:“宗主若不在这妖冢里面,就可不必担心此事。”
柳长蓁不满地“啧”了一声,便指她道:“就站在那里,别掉我这里兔毛。”
江楼月听着顿了顿,依旧容颜笑意,禀道:“司幽的人送来了东西,准确说是莫大祭司送来的。”
柳长蓁闻言诧异,不禁停手抬起头来。
江楼月反手现出盒子,身后的人上前接过,双手呈给了柳长蓁。
柳长蓁一时不明,放下碗筷又在身上擦了擦油渍,便打开了,只见里面一张大红的锦缎包着,柳长蓁伸手拉开,一支没有箭头的箭就露了出来。
江楼月在门前看着,不由冷笑一声。
柳长蓁疑惑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一面拿起箭把玩起来,一面笑问道:“此物,何意啊?”
江楼月笑道:“赠器而无刃,看来她猜出了是宗主在背后推她。”
柳长蓁轻笑,道:“你的意思,狐狸长刺了?”
江楼月道:“也许原本就带着刺,只是从前没有立起来而已。”说着一顿,又起了怨气,“宗主以后做事宁可躲着些吧,毕竟我还想多活几年。”
柳长蓁举箭对着外面,瞄了几次用力投了出去,不屑道:“你不过是畏惧她手里的尹弓。”
江楼月严肃了神情,道:“非也,她原就不是普通的妖族,不过是被人封住了妖身。”
这时韩平也来了,在门外阶下行礼,道:“宗主,近几日麂水附近多了许多暗下的人,看样子并不是一般的灵者。”
秦沐接到信件后看了看,便去找魏子渂,彼时的魏子渂正因魏夕这几日总是呛咳而焦思不已,找了医者他们都说是胎里不足只能小心看护着,魏子渂气急了轰他们出去不想转头就看见了秦沐,于是嘱咐乳母丫头们好生照顾小小姐,就过去了。
秦沐躬身行礼,魏子渂亦颔首以对,起身后,秦沐安慰魏子渂道:“小小姐不及足月就落世,总要坎坷些,算来也并无大碍,少主安心些就是。”
魏子渂忧心地紧皱着眉头,叹道:“但愿如秦公所言。”又问,“秦公来此,可是有事?”
秦沐拿出信递给魏子渂,魏子渂疑惑着接了,细看了片刻后,诧异道:“她竟然没有出手?”
秦沐点头,回道:“想是有人从中作梗令大祭司觉察到了端倪。”
魏子渂不解,问道:“这几月来她的行踪一直就在我的眼睛下,究竟是何人?”
秦沐道:“大祭司找人送了支箭到麂水。”
魏子渂听了反而笑了,道:“柳氏?一个守墓的!我近来心烦倒是把他给忘了,这一点子小聪明都用上了,想来是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秦沐凝思低头不语,这件事总感觉没那么简单,想司幽中,唯一能瞒得住他的人,不正是如今卧榻的那位吗?
莫子泠站在树旁沉着目光出神。
魏凌,你很好,连阿芙的死都要利用!
“怎么在发呆?”
莫子泠闻声回神,转过身去,殷孽拿着水袋缓缓走上前来。
莫子泠忙敛起神色,笑着道:“没什么,一时想起些不该想的事。”
殷孽知她不愿讲,也就不勉强了,抬眼却见她发上有一枯叶,就伸手替她取下,笑道:“你看你,连头上落了叶子也不知道。”
莫子泠浅浅一笑,转念又惊觉异常,便伸手接了过去,果然那叶子在她手中,立刻就显出了几行字。
殷孽有了那把浸血的剑,就相当于有了灵感,亦是可以看得到,便纳罕道:“辛玉墨暗中派了人去监视麂水,是你的那支箭?”
自然不是,那箭本也不是这个作用。
莫子泠翻手捏碎了树叶抛到了雪地上,揉了揉额头,道:“我累了,殷大哥背我好不好?”
殷孽举起手,问道:“那水,还......”
莫子泠心中烦闷得很,也不理,直接抬起了手,殷孽无法忙回身弯腰背她到背上。
莫子泠头枕在殷孽的肩上,轻声道:“殷大哥,我很羡慕你,生下来活下去,总不为这些外物所困而苦恼。”
殷孽听了无奈一笑,没说什么。
殷孽又何尝不羡慕莫子泠,单论活着,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就已经没法在阳光下行走了。
“如有一日,我们两个没了彼此的身份,阿莫愿意与殷大哥一起隐世而居,过着简单的生活吗?”
莫子泠笑了,世间何处有如果?却还是笑着道:“真有那一日,阿莫愿意。”
殷孽闻言也欣慰地笑了,可他心里清楚,哪里有那一日,此生没有,来生又能奈何?
沈苑在树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出来不悦道:“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啊,早知道我在一旁还腻腻歪歪地,给谁看!”
殷孽冷嘲道:“不想看可以走,也没人要你留下。”
“......”
沈苑碍着莫子泠在不自主地拿眼睛瞄了一下她,又对殷孽道:“你管我,又不是来找你的!”说着就向莫子泠走去。
殷孽侧目白了沈苑一眼,直接带着莫子泠走了。
沈苑站在一串脚印前,含怒咽下了这口气,硬是换了个笑脸赶着追了上去。
莫子泠问殷孽道:“他这是?”
殷孽回道:“不过是为了他弟弟,当他不存在就行。”
莫子泠淡淡地一声:“哦。”看着跟在一侧的沈苑,不免笑了笑。
沈苑犹然不服气对殷孽道:“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动手了!”
莫子泠抬起头,问道:“沈公子找我,可有何事?”
殷孽微微侧过头,莫子泠便用手轻轻拍了拍,他便没言语。
沈苑一听莫子泠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姓,不由顿住了。
莫子泠一时松了防备,没有多想就出了口,现下见沈苑如此方醒悟过来,解释道:“灵者相较常人更能从旁的东西口中知道一些隐秘的事,就好像这里不过一茫茫雪地,在我的眼里,又另是一副景象。”
沈苑听得将信将疑,又轻笑道:“也难怪长琴楼会如此壮大了,世人总需要个地方来存放脏东西。”
殷孽心中原就对这事有芥蒂,尤其是对于莫子泠他更加不愿把自己的阴暗显露,就嗔沈苑道:“趁我还能平静地和你说话,把你想问的问了,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沈苑内心深处终究顾忌着那日莫子泠化狐尾吓他,来找时就一直记挂着,现下又无端受了殷孽大半日的火,就不假思索地顺口提了出来,大声对殷孽道:“你要不要每次见到我都像炸了毛的狐狸!”
莫子泠闻及狐狸二字不禁惊转过头去。
沈苑立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连连笑着道:“胡言乱语,不要怪罪。”说着一顿,又转变了语气,“倒是说不好将来某一日,他真变作了狐狸,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莫子泠没有很是在意,反而是殷孽神情一冷,放下莫子泠来,又一转身伸手拦腰横抱起她,跃身上树梢当即一径去了。
沈苑连忙追上去,谁知掠过几棵枯树竟连影子都没了,沈苑当即动了怒却因此分心一个脚滑摔了下去,吃了一脸的雪。
莫子泠轻推殷孽,问道:“你这样,他岂不是会一直缠着你?”
殷孽不屑道:“谁管他!”
莫子泠笑而不语。
嘴硬心软!
沈苑最终还是追到了殷孽和莫子泠,只不过是在伯陵楼大门前。
沈苑这段时日一直在奋力寻找他二人,几乎耗尽了体力,不得不扶着楼门,气喘吁吁道:“你们若是一开始就打算回来,何苦折腾我!”
殷孽都没正眼看他,就进去了。
莫子泠站在门前打眼前后瞧了瞧殷孽和沈苑,道:“我并不知,他要带我来此处。”
沈苑感叹道:“您还真是主打一个......相互信任,随心所欲!”说着“扑通”一声跌了。
莫子泠不由一惊,蹲下身察看,不过是累昏了。
尚雪柔缓步下楼,走过来对莫子泠道:“你再不上去,有人就要恼了,又不敢同你发火,可别连累了我们。”
莫子泠转过头抬眼一看,并未见到殷孽,便道:“他哪里就有那么不好说话?”
尚雪柔双手抱胸,轻笑一声没言语。
你又没挨过他的打。
待莫子泠离开,尚雪柔就吩咐周予把沈苑拖了进去,还特意说道:“不要脸着地,留些体面给他。”
辛玉宣白日里趁唐原不留意,把蜡烛尽数藏了起来,一至夜里果然没有了,唐原就自己出去叫人再拿一些来,谁知不妨回身之际,辛玉宣就自己跳窗逃了。
唐原不禁扶额轻叹:诺大的院子,层层门都是看守,又能跑到哪里去!
长廊下,辛玉宣偷偷探出半个头来,见没人就一溜跑了过去,他知道唐原会很快找来,需得躲到一个他想不到之地,却不曾想唐原几个时辰也没有来,他自己待着也着实无趣了,就大吵着被下人发现,带了回去。
辛玉宣原想着抱怨唐原一顿,可刚迈进书房就看见王廷端身立在那里,便以为他又是送事务来了,立时把心里的恼怒就都打消了,强装了笑意问道:“王叔怎么,又......来了?”
王廷近前行礼,辛玉宣忙拉起他,王廷便领命起身,正色道:“老奴,是有一重要之事来找玉宣公子。”
辛玉宣下意识瞥着案上的那一堆册子,苦笑道:“还有,重要之事啊!”
王廷郑重地拉住了辛玉宣的双手,道:“此一事,关乎着辛氏一族百年来的基业!”
辛玉宣怔住了,唐原在一旁听着,也禁不住凝重了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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