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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鬼话（5-4）
欧阳杰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突然想问，亦鸿刚才所表述的这种想法是亦鸿自己本身的想法，还是来自于别的地方，譬如说被亦鸿拓印的记忆呢？
就欧阳杰来看，这说话的风格和谷梁玥偶尔冰冰冷冷地开口，传达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想法之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么说起来让这些话挑个适当的时机从那位总让人琢磨不透的谷梁小姐口里说出来也毫无违和感。
那么，是谷梁玥曾和向莫霖如此说过？
还是这只鬼祂自己竟有着这样的想法吗？
若像亦鸿这样的大鬼全部都像祂这样，那鬼界从根本上说岂不是与现界无异？
按照记载来看，这似乎并不可能。因为就算是与方术师称为搭档的鬼，也仅仅只是因为被驱御之术暂时压制才服从于方术师罢了。本质上构成鬼的那种强大却混乱的力量并没有发生改变，所以也曾经出现过方术师力量削弱之后原本被控制的鬼反过来吞噬控制者的事情。更有甚者，竟然异想天开地想要与鬼融合从而达到长生的目的，最后却成为了鬼的盘中大餐。
实际上方术在现界四千多年的历史，各种奇葩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少，也正因为如此，洛安城才将驱御之术的门坎设定得非常之高。
不过现在的重点是吞噬了方术师的鬼最多也就是变得更加棘手，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像亦鸿这样的例子。
欧阳杰突然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亦鸿是怎么想到拓忆这种方式的？又是为什么会选择和一个人类的躯体进行至少是看起来这么奇怪的融合？
抑或是……
“亦鸿先生曾经来过现界吗？”欧阳杰突然发觉自己突然想到的问题问了出来，他不由得一愣，随后急忙解释道，“恕我冒昧。只是先生说起这番话听起来感触良多，着实……”
欧阳杰似乎觉得这么说话有些不太客气，于是有些犹豫了起来。
“着实不像是一个鬼说的话。”亦鸿却用慢悠悠的语气简单粗暴地接下来欧阳杰的话。
欧阳杰一时有些尴尬。虽然这也确实是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是他还在想着能不能委婉一点表达出来，却没想到直接被“当事鬼”给直接挑明了。
“在下冒昧。”欧阳杰觉得实在是有些无缘无故地冲撞了对方，但亦鸿说的又确实是自己所想，他并不想否认，于是选择直接了当地站了起来作揖赔礼。
一旁的东方璃珂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欧阳杰，随后她想起了之前欧阳杰给他的那份摘录不由得笑了起来。
当时欧阳杰所有的侧重，都是在记载上曾经出现过的方术师被自己原本的搭档因为种种已知未知的原因反噬的例子。
欧阳杰能从这方面思考也确实有道理可循——亦鸿“拓印”或者更直接地说吞噬了向莫霖的躯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相当于向莫霖和谷梁玥并其他几人尽管召唤成功却在压制上失败，从而招致的反噬。而欧阳杰找的这些例子的结果倒也有着共同点，那就是吞噬了人的鬼最多也就是看起来可能力量会变强那么一点，却从来都没有变化为人的。
而东方璃珂和杨易则是从另一个方向考虑然后得出了几乎相同的结论的。
说起来其实也算不得有多复杂，从这几天杨易对东方璃珂共享的那段与亦鸿交手的非常详细的回忆来看。原本的亦鸿是属于撞鬼，也就是形体庞大，更偏向用力量进行外力破坏的鬼。那么不管是通过四千多年的理论还是实践来看，撞鬼全部都是体积或质量越大的越难对付，可是祂现在的样子虽然力气也很大，但却也曾经被东方璃珂加了御气的一巴掌扇飞过。所以是什么原因让祂放弃了身为撞鬼的力量优势呢？
还有祂曾经说过，“因为玄木上沾染了人类的气味所以更加方便祂从一片混乱中保留下向莫霖的躯体从而再回到鬼界后进行同化”，祂身为鬼怪之时为何会知道那是与现界并列三界的宁界之物玄木？又何以知道那是人类的气味？或许这些词语是拓忆了向莫霖的记忆才出现的，但它在那样的连它自己都认为是可怕的混战中，在同调开始之前，亦鸿何以自己选择去尽力保全这具人类的躯体？
根据种种蛛丝马迹，东方璃珂和杨易在亦鸿出现的那天晚上就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个自称亦鸿的鬼曾经来过现界。两人还大胆的推测，这个亦鸿有可能在现界居住过一段时间，甚至有可能曾是某位方术师的搭档。
所以这几天东方璃珂都在根据亦鸿原本的能力和特性，查找过去的有类似能力的鬼的记载。但就算驱御之术的门坎很高，四千多年的历史也实在是有点长。曾经出现过的能够使用驱御之术控制破坏力强大的撞鬼的方术师更是不胜枚举。接连几日东方璃珂虽然圈点了不少地方，但直到今天下午，因为明日就是笺试的日子，负责管理文舒院的欧阳景麟长老坚决要她好好休息，还为此暂时没收了她的私人阅读间的使用权，强制她从文舒院出来为止时，东方璃珂都还没能进行完一次粗略的排除。
“十分有趣的推断呢。”亦鸿勾起了嘴角，“不过谁知道呢？大概只是和小生和诸位有缘罢了。”
东方璃珂和杨易看似不经意的对望了一眼，看来亦鸿并没打算轻易地承认。
“啊，我也只是……”欧阳杰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死扛下去，他也知道亦鸿这个太极并不能算是什么回答。只不过祂虽然没有承认，但却也没有完全否定这个说法呀。欧阳杰将话锋一转说道，“只是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奇妙的事情，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东方璃珂一边给杨易添了酒，一边附和道，“有生之年居然能遇到尊贵的鬼界的无相宝地之主，也不知道鬼界那边还有多少个这样尊贵的地主大人，会不会个个都想来分酒喝呢？”
“那小丫头要和小生一起回去看看吗？”看着东方璃珂一本正经的来套话的模样，那只铁灰色的如同蛇一样细长的瞳孔轻轻收缩了一下，原本勾起的嘴角更加轻轻上扬了些，亦鸿用着一种听起来有些高深，有点诱惑却又略带调侃的口吻说道：“小生所居住的鬼界可是很大的呢。既然有小生的无相宝地，那或许还有什么大象草地或者不毛之地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是啊。世界这种概念，究其根本的话一定很是宽广的吧。”东方璃珂听出了亦鸿话中的戏谑，却并不以为意。她抬起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那双如同盛满星辰的永夜一般的双眸中流动着一种让人为之憧憬的光华。
杨易默不作声，只是带着微笑轻轻，有意无意之间任由着指尖轻轻略过自己面前已经空掉的红盏。
欧阳杰突然想起几年以前那个像月光一样冰冰凉凉的女子带着出神而向往的模样，似是有意，又好像无心说起的那句话。
【“鬼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欧阳杰愣住了。
“嗯？”
东方璃珂突然将头转向了一边，随后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裂缝，一个黑色的圆圆的东西从在裂缝中探了出来。
那是东方璃珂的搭档圆钵。圆钵漂浮在空中轻轻凑近了她的耳旁，看起来只是简单地靠近，但其实圆钵却是在和东方璃珂传递着某种只有双方才知道的信息。
亦鸿看着东方璃珂，微微眯起了那双怪异的眼睛。
用鬼传递信息其实是一件有些迷幻的事情，毕竟其实鬼是没有什么复杂的思想的，而且应该是一种混乱而强大的力量并不会有什么具体形态。但是现界的方术师们却可以将这种混乱的力量具现化为一种个体，并且让其在受到控制的时间内至少可以与控制者传递消息，这对于亦鸿而似乎是一件趣事。
东方璃珂一边用看起来十分自然的动作轻轻碰了一下自己戴在右手上的一枚手环，一边对圆钵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随后她站起来说道：“师兄，赫连长老正在找我。杰哥哥，我这就先行告辞了。”杨易和欧阳杰都点了点头，随后东方璃珂看了亦鸿一眼笑道：“我先过去了，还烦请亦鸿先生定要好好听我师兄安排。”
“亦鸿就好了，小丫头你……”
“有求于你才加尊称，要不然谁理你啊！”东方璃珂白了祂一眼，突然异常坦诚地说出了肺腑之言。不等亦鸿再说什么，她和圆钵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
亦鸿挑了挑眉毛，把僵在脸上的表情缓了下来。
“拿她也是没办法吧？”欧阳杰异常同情地看了亦鸿一眼问道。
亦鸿笑了笑，突然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还真是让小生有种想找她打上一架的想法呢。”
杨易笑而不语，欧阳杰却是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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