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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南萼轻阖双眼。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十二岁小女娃细瘦矮小的身体,变得挺拔了些,个头跟自己差不多高了,眉眼间的稚气散去,面部线条逐渐凌厉起来。
“你头上的这条……赤色绑带还要留着吗?”
南萼轻轻问着,右手还保持着握着卦盘的动作。
伯妤回答得简洁明了:“要留。”
南萼于是再次阖上眼睛,在脑海里想象着东萼头发的模样。
东萼的头发可以再长一点……毕竟个头被她强制长高到了她这个年龄才有的高度。
然后南萼面容深沉,思索了半天,才把东萼头上的赤色绸带调整成了寻常式样的赤色发带,没有之前那么宽,但是现在的尺寸作为发带刚刚好,不会引人注目,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样的发带曾经是被人系在腰间,用来挂卦盘的。
然后是衣服。
东萼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是她临走前随手抓的北萼的一件衣服。
她这个哥哥不爱穿集市上卖的衣服,喜欢高估自己的审美,然后给自己剪裁了一些根本不对齐的衣服,还剪得很随意,导致穿上去颇有点像没饭吃的流浪汉。
南萼眉头紧皱,左手还是悬在这个三级坎术师的活卦子中心之上。
她在意念摇转间,把伯妤衣服不对齐的地方拉长,使得这套上衣下裳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然后素色的衣服也被染上了一层浅金色,显得没那么寡淡。
“好了。”南萼放下卦盘,通知了一声东萼。
伯妤没来得及看自己身上的变化,倒是先看到了南萼的腰部和上下半身完全错开,突兀地被挪到一边。
“你知道的。”南萼有些难堪地笑道,“使用这些活卦子,总会受到一些卦盘原主人的惩罚。这就是那位坎术师的魂魄,给我的惩罚。”
伯妤一阵内疚:“这怎么行呢,受到惠利的是我,受罚受苦的却是你。”
“要不下次我来用这个活卦子吧。”伯妤提议道。
也不知道南萼的腰部完全歪在外面,呼吸是怎么通畅的。
南萼释然笑道:“没关系。也就一会儿而已,我早就习惯了。以后你出门的时候,可以让我来帮你易容。这个易容效果也就只能撑一天一夜,然后就会消失。”
伯妤点点头。
心里却在想,这个南萼姐姐也不简单。
至少她不像北萼想象的那样,对自己毫无防备,全是信任。
南萼的话里虽然表面是帮助自己,却暗藏着自己每次出门都要向她报备,让她知晓时间的意思。
也罢,人家能混到三级卦术师,在这么一个混乱的时代,没点心眼子怎么成呢。
再说自己现在住在人家,也要拿出点诚意来。
伯妤最后把自己的视线,从南萼的绿松石耳环上移下来,再回过头打量自己的身体。
看上去长高了一点,大概有一米七八了。
衣服微微有点变化,她对这些不是很感冒,能看出她不是姜国来的伯夷乌就行。
南萼拿出一面小铜镜,递给伯妤,让她看自己现在的面部状况:“还满意吗?”
“挺好的。”伯妤看着滑溜溜的铜镜里,自己英气的眉眼,回道:“就这样吧。”
于是南萼收起铜镜,又递给伯妤看一块骨片。
伯妤望向南萼手中薄薄的白色骨片,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晨”、“前”两个字。
原来真的有人,刻字跟自己爷爷刻得一样丑,伯妤心中腹诽道。
“这是牛肩胛骨。”似乎怕这个来自没有人祭习俗的姜国来客,误会这是人骨,南萼先解释了一下。
她收回骨片,继续说道:“这是我白天去阿姐酒坊的那个地下集市里时,不知道谁塞到我衣服里的。”
“这种塞骨片的事情,还挺常见的,一般是为了喊对此有兴趣的人参加集会,可能是交换活卦子的集会,也可能是号召大家去做某件事的集会,这里的‘晨前’二字,就是第二天早上之前的意思。”
话语间,南萼已经把她这个新妹妹从床上拉了起来。
她的腰部也回到了正常的身体位置上。
“我决定带你去这次集会。”
“因为我想了想,你之所以独自一个人出去,可能是因为躺在床上这么多天,在家里也闷得慌。正好我现在带你出去逛逛歌城,让你透透气。”
“再说了,可能是交换活卦子的集会,这样的集会可不能错过。每个卦术师觉醒的卦术能力都不太一样,只有卖家亲口告诉你,原主的卦术能力是什么、怎么用,才能免去探索其精确的卦术能力,所消耗的大量时间。”
最后一句话,伯妤听了,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在姜国王宫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活卦子的卦术能力会是什么,甚至连自己的卦术能力也不太清楚,要花大量时间摸索,比如她和扁刹。
到了汶国,北萼他们家这里,每个活卦子的原主能力和带来的惩罚,都被讲得清清楚楚,真的省去不少时间。
这样的市集,确实有参加的必要性。
“离出发前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南萼此刻走到桌边,已经坐了下来。
桌上不知何时摆了好几个土陶做成的饮酒容器。
圆形敞口的觚,和底座三个脚支撑的爵。
南萼举起陶爵,里面清清亮亮的酒液很快到了她嘴里。
“啊,真香。”南萼一脸舒心,并呼喊道,“东萼,你真的不要来一杯么。”
南萼拿陶爵喝酒的模样,很快和伯妤记忆里汶王拿铜爵喝酒的模样,重叠在一块。
伯妤只觉得脑子上的筋直抽抽。
她对酒这个东西可没什么好印象。
满屋子的酒味,闻得她都快要呕吐了。
“……我不喝酒。”伯妤连忙摆手,“我不爱喝酒。”
“不懂酒的好处,那你可就有难了。”刷完碗后,也坐到桌边饮酒的北萼,一边举着陶觚品味,一边叹道,“看你这难受样子,不习惯,你以后可真的难办了。我们家也是卖酒的,不过我们不是阿姐酒坊,我们家叫阿妹酒坊,她们家规模比我们家大一点。”
伯妤难以置信,她居然跑到制酒老巢里来了。
她目光四散,就看到了屋子角落里的一堆陶制器具,酿酒用的罍、储存酒用的壶、备酒用的尊、温酒用的斝,这些和桌子上现在摆的陶觚和陶爵一样,都是她之前看到的历史书里记载着的,古代制酒饮酒用的工具。
总之这些形态各异的,圆肚子的东西,肯定不是用来盛水的,普通人家盛水用不了这么精美的器具。
她越看这些东西,脸色就越难看起来。
北萼见她一脸不满,于是呛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你们姜国人不爱喝酒么。你接受不了酒也没办法,我们家就是卖酒的。不卖酒,哪来的海贝去买活卦子呢?你白拿那么多活卦子……”
看着红晕逐渐浮上北萼和南萼的双颊,伯妤十分无奈,只得自己先走到门边,等南萼喝完一起走。
汶国人居然都是酒鬼,真没救了。
她从胳膊上捋下来一条浅棕色的麻绳,系在腰间。
这还是爷爷给她的麻绳,她在来汶国之前,把它带在身上。
姜国王宫发放的用来装卦盘的赤色绸带,现在被她绑在了头上,于是就只能继续用爷爷给的麻绳,来串上这个卦纳了。
一般卦盘两边都有打孔,方便带在身上,这个闪烁着金属光芒的青铜卦纳,也不例外。
伯妤很快串好卦纳,就看见南萼来到自己身边。
“你不陪我喝酒,我也觉得喝酒没啥意思了,我们走吧。”南萼说着,脸上红云也还未散去,看上去也不像是真的对酒没意思,而是不好意思让一旁的东萼久等。
“刚刚我哥哥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本来就应该照顾你的。”
伯妤点点头:“谢谢。以后有什么能帮得上你们的忙,我也会尽量帮的。”
话是这么说,足够礼貌客气,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二级巽术师,如何能帮得上一个三级巽术师和四级巽术师的忙。
但南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带着温和的笑,把自己这个新妹妹领出门外。
-
外面的天已经坠入一片沉沉的乌色。
到了下半夜,街上的行人也变少了很多。
南萼领着伯妤往前走,也没有使用瞬移,似乎是因为觉着近,没有必要。
伯妤心中揣测着,抬起头来。
天空中偶尔划过一抹金色,那是还在飞行的玄鸟。
湿润的空气也在不停地围绕着自己,身体力行地告诉自己,这是在汶国,不是她熟悉的那片姜国的土地了。
“阿姐酒坊到了。”南萼回头跟伯妤说道。
伯妤这才收回四散的视线,看向面前的石头房子。
这房子跟南萼她们家的房子没啥区别,就是大了一些。
屋外还摆了一圈酿酒用的陶器,比南萼家的器具还多很多。
南萼带着她往右一拐,就进入了一个往地下走的石头阶梯。
不同的人走动的声音,和人的气味,从石阶另一端的地下室传来过来。
“你能看清楚路吗。这边石壁上的灯火比较暗。”南萼神色中有些担忧,“要不要我牵着你,我来过这里很多回了,闭着眼睛也能走。”
“不用,我没事。”
伯妤紧随南萼其后。
然后用意念开启了体内千里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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