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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元和十年秋,我听闻好友白居易被贬谪至九江郡为司马,而我也正好游至九江郡,便前去拜会。
我二人在襄阳曾是邻居,只是我后来遇见九华教的师父,便拜入其门下,离家随我师父四处游历,而白兄不久也登第至京城为官。
叨扰三日后便要辞别,白兄送我至湓浦口,在此时明月高悬,苇草中有流萤溅起,拂树若生花。
浔阳江边众多舟船,我也托一舟子于此接我。邻舟中忽然走出一面覆白纱身穿碧绿阔纱裙的女子,在船头坐定开始弹琵琶。白兄大叹:“竟是一曲《霓裳》,少有人能弹罢!”
此女琵琶技艺高超,江畔水声不息,众多舟船于此聚集,人声可堪说是鼎沸,也未能盖过泠泠琵琶声,细听乐音中竟有一丝悲意,其已至乐中有情之境,白兄听得双目含泪,然而我对音乐只是粗通,竟也是心旌动摇,应当是有内力随乐音散发出来的效果。
我疑心是此女是白山派中前辈秋九娘,秋前辈正在突破五痴,如今正是“不看”,其常年亦有一玉琵琶伴于身侧,只是我此前尚未见过,便想要上前拜会,白兄亦要与我同去。
白山派也是江湖中顶尖势力,派中弟子皆擅长乐理,其掌门首徒“无面”闻人袭与我教掌教师姐“九州月下”余见芹已经定下婚盟。
琵琶声告一段落,我上前高声说道:“阁下可是白山派中前辈,在下九华派陈在玉,这位是新任江州司马白居易,不知是否有幸邀前辈过船一见?”
白纱女子张嘴,声音竟有些嘶哑,说道:“却是认错,或是无名无姓之人罢了。今日受人之托,于此邀江州司马黄泉路走上一遭。”
说罢便转轴拨弦,再起一曲。曲意激昂锋利,似有铁骑突出迎面而来,岸边流萤被无形音浪震飞,苇草尽断,枫叶翻飞。
我心绪烦乱,内力翻涌,几欲呕血,一看白兄耳窍已有血流。我心中一惊,急忙为白兄封住耳窍,又留内力护住他。而我内力化外劲暂时护体挡住音波。
我定睛一看那琵琶,玉色琵琶中竟有血色暗涌,我突然意识到这人竟是血盟会中人,“梦中引”张夫人!其标志武器便是一只血玉琵琶!
血盟会与朝廷关系匪浅,白兄被贬谪至此似乎便是触了霉头,但是血盟会竟要行刺客事,恐怕是白兄手上有些他自己都不一定清楚的关键秘密。
白兄身边或有人保护他,然而此时与我同游早就斥退左右。
我一时大意,竟是酿成如此大祸。
张夫人已经半步宗师,我不过才至一流之境,想来无论如何也当是打不过,提着白兄便运起轻功欲走,脚尖在船沿轻点,急退数丈。
张夫人从胡床上借力腾起,逐我而来。张夫人也曾是白山派中弟子,她少时学艺于京城,很受追捧,只是后来年纪渐长,嫁与一商贾为妇,商贾薄情重利,不久将其抛弃,潦倒一段时日后遇见白山派中人,感叹于她的乐理天赋将其收为门中弟子,“梦中引”此号既是江湖中人评价张夫人技艺高超,乐声如梦引人送命,也是她为警醒自己曾受烈火烹油之故。只是后来张夫人窃走门中乐谱秘籍叛出师门,加入血盟会,此时所用轻功也是白山派的《不见春》。
我暗自心惊,我所修《崖上月》乃是一门以飘渺见长的轻功,速度是略逊于《不见春》,更何况我的内力更是远远不如张夫人。
果不其然,十息后,张夫人便离我不过三步,从琵琶中抽出一柄血色短剑,血光如电朝我后心袭来,竟是一招“回头无路”。我在空中急转,拔出白云剑以“云山雾罩”勉力抵挡,虚虚实实之间竟勉强接住,内力甚至反震而去,我大喜,张夫人果然不善剑法。
我抽剑欲走,然而竟不能。每每剑身相碰撞,其琵琶便一声脆响,如银瓶乍破,震人心神,我不敢解开护体外劲,然而与之拼斗剑招虽然是我稍占上风,内力却已将不足,恐怕会要不好。
“张夫人,今日若是留下在下,日后在下掌教师姐必将找上门去!”我厉声说道。
张夫人嘶哑一笑道:“九华教竟是些只会找长辈哭诉的小儿邪?”
我咬破舌尖,用血气强行催动内力,转而一剑直劈,剑光如虹,张夫人侧身避过,冲势一减,我趁此机会往南急去。
此时张夫人看我要走,从发间拔出一支碧玉簪,正中我后心,强行催动的内力更是紊乱,我当即连吐数口鲜血,带着白兄委顿于地。
张夫人悠然落在我面前,宛如一只碧色瘦鹤,轻轻靠在江边枫树上,短剑嵌进琵琶中,欲要再弹一曲。
“时局动荡,你我皆是浮萍,只能顺风而行罢了,白大人,陈公子,黄泉路上你二人或也能作伴。”张夫人低眉信手续续弹,似说无尽心事。只是悦耳的琵琶声中暗含内力,我二人皆是血气翻涌,心肺欲裂。
我已无力护住白兄,白兄道:“是《六幺》啊,谪居卧病浔阳城期年,久未闻京城之音,倒是未曾想是绝唱已!”
忽听“铮铮”两声,竟是一片枫叶插入琵琶,两根琴弦已断,血玉琵琶上也忽现几丝裂纹。
是我请托的舟子!
那舟子原隔着极远,只脚尖几下轻点便飘渺而至,我竟看不清他身形。
到近前他佝偻的身子便慢慢舒展开了,还是那张生着沟壑的脸,只是忽然带上一些如沐春风的笑意,便使那舟子的脸只是一张栩栩如生的假面。
“你师姐等你许久,便差我前来接你,只是师弟回去恐怕要勤修武功,你师姐见你如此是要有些失望的。”
是闻人袭师兄,我大喜过望,闻人师兄少年天才,早已步入宗师之境,张夫人当然不足为惧。
闻人师兄上前来检查我二人的心脉,给我们各吃了一粒小还丹,暂时理顺气血。
闻人师兄笑道:“在下忝列白山派掌门首徒,今日闻人袭便为派中清理门户。”
张夫人也未曾逃走,温师兄自袖中拿出金玉质短笛,吹一曲《玉门关》,笛声哀怨却又暗含杀机,玉门关外柳似刀,张夫人仍以《六幺》相对,嘈嘈切切错杂弹,似大珠小珠飞溅而去。
高手之间过招,往往内力相拼于无形。
曲毕,张夫人面白如金纸,欲要呕血而不得,竟是就此气绝身亡。
闻人师兄将白兄送回府上,便将我提去见师姐。
风波似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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