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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局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想入白奕棋院需要参加每年的招收考试,眼下凌安想当空降兵,那就必须通过白奕棋院赵掌院那一关。
距离棋考还有两天,白奕棋院作为考试的场馆进出变得十分严格,就算是身为青陇卫左使的谷朗,也是得经历通传、等待、登记等各种繁琐的程序,确认再三后方能进入。
凌安也不懂这些规矩,只是让说什么便说什么,让做什么便做什么。折腾了好一会儿,白奕棋院的大门才被打开。
前来领路的是棋院的一名学生。他带着二人穿过游廊,绕过庭院,跨过一座小小的朱红色拱桥,一路上碰见不少棋院的学子。有的坐在游廊旁,或看书或聊天。还有的在小院的石桌上对弈,周围还有一两个围观者。
凌安默默赞叹,不愧是东启国第一棋院,棋风氛围甚佳。
终于来到了掌院的房屋前。
凌安抬头一看,屋檐的牌匾上仅仅刻着一个字“静”。
领路棋手踏上白玉台阶,在门外驻足喊道:“掌院,人来了。”
“进来。”屋内传来浑厚的声音。
领路的棋手推开门,三人进屋。
屋内整洁有序,正对面的坐榻上摆着棋桌,角落燃着香炉,一股清淡的香味扑鼻而来。左侧垂着纱幔,里面应是床榻。右侧摆着桌椅,后面还有一排木架,上面填满了书籍和各式各样的精致摆设。
桌前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他的面前摆着一块红木板做的棋盘,微弱的光线从西侧窗户透过洒落,照的上面的棋子铮铮发亮。
“赵掌院。”谷朗走上前作揖。
赵掌院看了一眼谷朗身侧的凌安,开口问道:“谷左使怎么突然想起为白奕棋院寻棋手了?”
“她叫凌安,是我们青陇卫在执行任务中救下的。根据犯人所说,她棋力不错,还能将死局扭转。如今她身无分文,实在无处可去,早就听闻赵掌院惜才,还望给她一次入院的机会。”
赵掌院捋了捋胡子,眉头微蹙,传来一声叹息:“谷左使,老夫这儿是棋院,不是收容院。仅凭你一两句话,老夫并不能让她成为特例,恕不能答应。”
凌安见状不妙,连忙询问:“赵掌院,敢问什么样的特例才能进棋院?”
掌院思虑片刻,眼睛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今年考入了一批新棋手,你若能赢下他们中的第一名,老夫就允你入院。”
凌安一听,二话没说就应下了。
赵掌院吩咐方才领路的棋手去叫人,招呼凌安和谷朗坐下等待。
等了良久,一位年轻的男子推门而入。他身着灰白院服,个头不高,眼神清澈。圆圆的脸型外加一双弯弯的眉毛,衬得此人乖巧老实。
“掌院,您找我?”男子作揖。
“吴骁,你去跟这位姑娘下一局,好好下。”掌院指了指坐榻,“去那边吧。”
“是。”吴骁也不问下棋原因,更没有与凌安和谷朗打招呼。他直奔坐榻而去,静待对手入座。
凌安起身跟过去,二人相对而坐。
谷朗刚要去观战,发现赵掌院一动未动,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书桌上的棋盘。发白的眉毛时不时蹙一起,又展开,之后又挤在一起。手里的棋子迟迟不落,似乎遇到了难题。
看这架势,赵掌院似乎对他二人的对弈并不在意。也不知是对自己的学生胸有成竹,还是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棋局重要。
谷朗不再多想,移步站在凌安身后。
对弈开始,凌安执白先行。
开局两个人落子很快,更准确的说是吴骁下得快,他的每一步就像按照一套模子下。
虽说围棋有固定的几套定式,但基本上会根据实战而稍作改变。而吴骁的表现如同提前想好了对手的若干种开局,然后自己想了若干手应付的招式。
凌安对此并不觉得奇怪,但让她感觉奇怪的是吴骁后面的下法:他会忽略一些本该乘胜追击的位置,转而将棋投至别处。
吴骁到底是何用意?轮到凌安走棋时,她刻意停顿了片刻,心里揣摩起来。纵观全局,黑棋的走势和棋形很漂亮,看得出吴骁很在意四四方方的感觉。
凌安脑海里已经有了结论,但还是故意试探了几手。在白白便宜对方几目后,她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屋外钟声响起,距离凌安来时,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棋院的学生们纷纷踏入棋室,整个白奕棋院陷入一片宁静。
掌院屋内,凌安和吴骁的对局临近收官。
吴骁摸索着棋奁中的黑子,拿起又放下。纠结了良久,他收回手:“我输了。”
凌安颔首:“承让。”
“不知姑娘可否指教一二,你后面这几手我实在想不通。”吴骁抬起头,伸出手在棋盘上小心翼翼地比划了一下。
“我在与你交手时发现你太过注重棋形,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意试探了几手。至于后面的下法,说起来也简单。我只是在打乱你的棋路,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露出破绽。”
吴骁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能将棋下的如此迎刃有余。
一直以来,他与人对弈千百场。大多数都是自己掌控局面,优势中自然而然的把控棋形的美观。而她不一样,面对自己精心设计的布局时,还能不顾风险试探赢得棋局。
吴骁起身作揖,缓缓开口:“姑娘棋力远在我之上,受教了。”
行棋谨慎,输棋不愠。即便是新入院学子中的第一名,凌安也未见他的自傲和输棋的不甘。此人棋品所现的君子之风,倒是令人打心底里敬重。
凌安也赶紧站起身客气道:“你言重了。说起来,你的棋艺真的很不错。但太过讲究棋形,反而会成为你下棋的阻碍。”
“姑娘有所不知,为了棋形的美观,我曾经钻研出二十几种适合自己的定式和棋路。对弈至今,棋力在我之下者皆会被我牵着鼻子走。然而姑娘恰好相反,有些下法就像……就像……”
见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凌安替他说道:“就像在乱下?”
“是。”
凌安笑:“这是些野路子,也是偶然跟旁人学的,专治你们这种讲究人。”
说完,凌安走向赵掌院:“掌院,我已经按照约定赢了第一名,您是不是也该履行承诺了?”
赵掌院也已经结束了自己手中的棋局,他捋了捋胡子,不紧不慢地回应:“老夫只允你进棋院,但并未允你成为棋院的学子。你进棋院可以做杂役、可以看门,也可以去后厨,这里的活可不少。”
凌安咬紧牙关,低声问谷朗:“做棋院杂役能参加定级考吗?”
谷朗摇了摇头。
赵掌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们俩别窃窃私语了。你想成为白奕棋院的学子也不是不可以,但老夫有个条件。”
“不会又是跟谁下棋吧?”凌安反问。
赵掌院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找到一张文书递给她:“一个月后是一年一度的棋院对弈比试。你与吴骁一同参加,若能替白奕棋院夺得魁首,老夫就允你成为棋院的学子。”
“果然还是下棋。”凌安扫了一眼文书,突然皱起了眉头,“双打?联棋?”
“不错,棋院之间的比试并非简单的对弈。”赵掌院介绍道,“每个棋院派出两名优秀的学子参加两场比试,一场是正常的对局。而另一场是二对二的双打,也称联棋。最终会以各棋院两场赢得的总目数进行排名,赢多者为魁首。”
凌安没尝试过二对二的下法,规则虽然略知,但能不能赢棋她心里没谱。
赵掌院见她不语,嘴角一扬,给她加了点难度:“老夫再补充一点,这场比试若没有赢,你不仅不能成为正式学子,而且还不能继续留在白奕棋院。你可愿意?”
定级考是眼下最快成为棋官的机会,凌安不能放过:“好,我答应您。”
赵掌院摆了摆手:“一会儿让吴骁带你去找间空房住下吧。”
凌安道了谢,临走前突然想起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个,棋院学费多少?”
“你倒是提醒老夫了。”赵掌院轻笑,“方才谷左使不是说你身无分文吗?棋院比试前,老夫不会收你一个铜板。而且等你赢下比试,老夫还能免你以后的费用。但若赢不下,你不仅不能留在这里,还得出去做苦力还上这些日子的吃住费。”
凌安顿时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提什么不好非得提钱。
赵掌院拿起纸笔:“口说无凭,写个欠据吧?”
凌安接过笔,心中叹息: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
安顿好凌安,谷朗立刻返回青陇卫的地界。
马车驶入高墙之内,向右拐入整片区域中心处。
这里坐落着一套别院,碧瓦朱甍却又不失稳重素雅之感。院内陈设简单,左侧一颗槐树遮天蔽日,树下摆着白玉石桌。放眼望去,一条石板路直通正堂。
谷朗进入别院,顺着游廊走进东边的厢房。
屋内有些暗,燃着烛火。
一名男子倚靠在窗边,手里捏着一张纸,一旁的木桌上摆着玄色面具。
“主上,凌安已经入住棋院。”谷朗汇报。
男子抬起手,手中原来是一张浮票。
他看着纸上的画像缓缓说道:“两年前我们派人查出温鸿只有一个女儿,那这个叫凌安的又是谁?她们藏了两年,如今这个凌安却突然来到主城考棋官,你说这是为何?温鸿的女儿和那张棋谱又在何处?”
“属下一直有个疑惑。既然主上想搞清楚凌安来主城真正的目的,何不让她顺利考棋官,我们再派人盯着她?或者直接把她抓起来问棋谱的事。”
“棋谱这么大的事,温鸿不一定跟她们说过。至于凌安,我们查了两年也未曾查出她的身份。如今她敢孤身一人进主城,一定是知道了温鸿的一些事。说不定,她背后还有人在帮她。在一切还是一团迷雾时,我们需要多一些筹码再出手。”
“主上想怎么做?”
男子走到烛火前点燃了浮票,眼中火光跳跃:“她能进棋院说明有些本事,先看住她。明日你亲自去一趟云城云林山打听一下,顺便派人再去找找温鸿女儿的下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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