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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打茶围2
三、教坊司招来的妓女。
她们是自愿成为的妓女,也是教坊司里最有经验,伺候客人最舒服的一类,广受客官的好评。
程似锦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座院子前停下,院门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水月居。
院门开着,两盏火红的灯笼高悬,院内是一株株梅花树,枝头上已经是盛放的红梅。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门房小伙,守在院门口,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离脉。
“ 在下襄阳秀才程离脉,特来拜访。”离脉模仿读书人伸手作揖,好声好气地与门房说话。
水月居是花魁水清浅的住所。
开桌费高达十两银子,比其他院子贵了一倍。
教坊司的花魁,总共有九位,根据品、韵、才、色分为五等。
水清浅姑娘属于第一等,号称诗琴双绝。
“十两银子。”见惯了大场面的门房小伙态度冷冰冰,收了离脉的银子后,让她进入了院子。
离脉精神振奋,院子里的笑声与丝竹声传来,打茶围已经开始。但门房小伙既然让她进去,说明院子里不是包场,而是散客。
出来逛窑子的,分两种方式:一种是包场,另一种是散客。
如果今晚恰好遇上包场模式,离脉自然无缘见到水清浅姑娘。
水月居招待客人的地方在一楼,面朝院子的障子门敞开,垂下薄薄的丝绸帘子用来遮挡寒风。
七八个客人围着桌子坐在了一起,饮酒、寒暄、赏梅,气氛一派融洽。
酒屋的四角放置着四个火盆子,里面熊熊燃烧着炭火,驱散了初春的寒冷。
一个清瘦的婢子领着程似锦和离脉进来,众人纷纷扭头看过去,看着这两位身穿月白色书生长袍,体态颀长的年轻男子。
离脉想到来到这里应该跟众人搞好关系,于是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友善些,朝着众人作揖:“在下襄阳秀才程离脉,见过各位兄台。”
在场的人中,既有穿锦衣华服的豪绅巨贾,也有国子监的学生,身份不高不低。
有人不甚在意地把头扭回去,有人则继续打量着这两个美男子,还有的人会回之以微笑。
现在正值京察期间,事关各位官员的绩效考核,大犇朝的官员都老实本分了许多。否则,以水清浅姑娘的等级,这里肯定被包场了。
离脉昂首挺胸地入座,目光始终胶着在充当“席纠”的花魁身上。
她面若桃李,美目盼兮,身段苗条,气韵天成。
离脉在天府见过各种仙子,像水清浅这样的长相,在天府也算是顶级的存在。
“她没有你美丽。”程似锦凑到离脉的耳根,小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让离脉很诧异,果然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因为花魁娘子水清浅比较容易接受他,所以程似锦就觉得得不到的离脉才是最美的。
但从五官上来看,花魁娘子水清浅和义母以及覃婷怡是一个级别的,各个尽态极妍,美得各有千秋。
她是属于九分的美人,走在街上能让男人侧目、惊艳的那种。
从气质上看,这位花魁娘子有着豪门贵妇的秀美和典雅;而穿着,她穿着这个时代上算是极为前卫的薄纱衣裙。
香肩若隐若现,脖颈细长,裹胸外笼着一层粉丝薄纱,沟壑迷人。
有沟必火——她能当花魁是有实力的。
水清浅姑娘担任席纠的身份,也就是令官,令官主要负责主持行酒令,是打茶围上带节奏的人。
这份活儿通常由明妓或者花魁来做,寻常女子做不了,因为对文化素质要求比较高。
这时候,他们正在轮流说着联语,联语俗称对对子,离脉左侧是位穿淡青长袍,腰挂佩环的中年人。
对对子恰好轮到他,这个中年人放下酒杯,沉吟片刻,道:“新醅酒一杯两杯三杯。”
水清浅抬了抬手,挥动了手里的旗子,对着上联一阵评论(拍马屁)。
中年人顿时脸上有了笑容,感觉如沐春风。
这就是席纠要有文化素质的原因,没点墨水,拍马屁都显得恶俗。
评论完毕,仙姿佚貌的花魁水清浅,一双如秋水般的美目流转,落在了离脉的身上。
席间众人纷纷将目光投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有人在。
我不会对对子啊,我是现代人,是银行职员,只会在想要吐槽的时候写小作文。
离脉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是心里已经焦虑万分。
她目光放在了美丽动人的花魁娘子身上,脑海里突然灵感闪现,她故意饮了一杯酒,做出李白般的豪迈状,郎朗道:
“旧情人一个两个三个。”
上联是酒,下联是人,以新对旧,暗含故事。
“妙极了!”众人的心里万分激动,现下,把目光投射上离脉的身上时,不禁夹带了几分经验和赞赏。
算是认可了她有资格竞争花魁,把她当做同水平的对手看待。
花魁水清浅笑靥如花,按惯例对着离脉的下联一阵点评(拍马屁)。
她脸上的笑容太假……点评完立即不看我……坐姿有些生硬,只有在被劝酒的时候才饮酒……离脉的侦探思维又觉醒了,分析着花魁娘子的肢体语言。
综合行为心理学的内容,离脉得出了结论:这位花魁娘子看不上我们呀。
好在她一直耐着心中做席纠,真是为难她了。
这时候,婢子领着一个人进来,好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古铜色的肌肤,结实的胸膛将衣服微微撑起,眼神淡然,五官线条完美,堪称一个英俊的雕塑。
屋子里众人放眼望去,就连水清浅也露出惊艳之色,如此英俊的大叔,便是阅人无数的她也不多见。
那身穿便服的稳重男人进屋之后,目光往圆桌上一扫,陡然愣在原地。
离脉又感觉到头皮发麻了,眼皮一阵跳动,良久,才憋了句:“有缘千里来相会。”
程似锦也嘴角一抽:“好巧……”
“三位认识啊。”离脉左边的中年人惊疑道。
何止是认识,英俊大叔是我的义父……离脉压下内心涌动的羞耻遇尴尬,故作镇定,笑道:“有过一面之缘,想来程大哥还记得我,我们在襄阳见过。”
离脉故意自报家门,就是想提醒义父,自己在这里用的是假名。
这是常见的反侦查意识。
程松入原本缺乏此类意识,但他在官场浸泡多年,立即就get到了义女的意图,他朝众人抱拳,声音洪亮道:“在下程玉竹,襄阳县普通百姓。”
说完,便在婢子的带领下就座了。
两个家伙不是说晚上出来玩吗?原来玩的是这个……似锦也就罢了,至少还是个男儿,离脉是个姑娘家家,来这里掺和什么?
义父不是说今晚有班要值吗……以前我和义母唇枪舌剑的时候,他都很老实将我们两撇开,还对着夫人说:“你这么美丽,不要动怒,动怒老得快。”
合着这么美丽的女人,义父也不满足,还出来偷腥。
而且,他果然是官场老油条,连职业都是假报的,真是我辈楷模。
行酒令继续,过了俄顷,婢子又带着两个人入内,左边一个相貌俊美,男身女相,腰挂玉佩,一只祖母绿的玉簪束束发,是个俊美阴柔的年轻人。
右边的那人,身材魁梧伟岸,方形脸,五官端正,一番富翁打扮,身上透着一股与商人、读书人不同的犀利气息。
三人的内心戏远比镇定的表情丰富多彩。
离脉觉得,人生中最尴尬的遭遇,又多了一项。那就是逛烟花之地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义父。
我的个娘咧,这一刻,互相伤害吧,一起社死吧。
但是转念一想,社死的又不止我一个人,骤然心里平衡了许多。
行酒令还在继续,程似锦应对的还算发挥正常,毕竟他本是读书人,对对子难不倒他。
倒是义父程松入,有时候对得出,有时候对不出,只能被罚酒,才能掠过。
义父心里真是没点数,你一介武夫,来这里凑什么热闹,花魁娘子是你想睡,就能谁的?离脉在心里吐槽道,程松入的
伟岸形象在他踏步入门的那刻轰然倒塌了。
爹来这里就是浪费钱……程似锦也在心里抱怨自己的老爹。
程松入和程似锦心里都有些着急,因为表现并不出彩,没有得到花魁娘子的另眼相看。
离脉个子有点矮,也被花魁自动略过。
最严重的是,场上有一位出自国子监的强大对手——那位穿青袍的英俊年轻人。
他出身官宦之家,又在国子监就读,虽然入席晚了一丢丢,但锋芒毕露,夺取了花魁娘子的注意。
这位青色长袍的年轻人,手执酒杯,小抿一口,郎朗道:“这一轮,就由在下先打个头吧。”
众人没有异议,水清浅花魁笑吟吟道:“蓝公子请。”
赵公子想起进来时经过的一泓池水,镇定地脱口而出:“江水河水水水清。”
“对子里面竟然嵌了花魁娘子的名字!”有人惊呼道。
“江水河水水水清……妙,妙极了,我等甘拜下风。”
“蓝公子文化底蕴深厚,不愧是国子监的优秀门生。”
一轮打茶围下来,竟然无人能应对得上,各个都自罚了一杯酒。
蓝公子喜形于色,神情倨傲。
水清浅眸子发亮,深情款款地凝视着蓝公子。
从她的神情和行为动作可以看得出,花魁娘子对这个横空出世的蓝公子颇有好感,折服于他的才华……离脉蹙起柳叶眉,侧了侧头看了眼程松入和程似锦。
程松入人生阅历丰富,对于此等挫折,也能调整心态,坦然接受。
但是,程似锦面露愁容和不甘,年轻人,遇上这等挫折,不是一时半会能消化的。
原本按他的设想,诗才双绝的自己定能够在打茶围时大放异彩,哪料这半天过去,风头完全被那位蓝公子盖了去。
其实,教坊司的打茶围,诗词并不十分火热,近五百年来,优异的诗词用手指头都能数完,读书人并不擅长作诗词。
今晚在座的各位,文学素养参差不齐,单是对对子,对有些人来说已经是地狱模式了。水清浅情商在线,没有以作诗作词为要求,以保住客人的颜面。
这时候,水清浅花魁福了福身子,声音如同鸟语:“小女子累了,先行告退,客官们慢慢饮酒。”
打茶围结束了。
按照惯例,如果花魁娘子看上了某个人,会让婢子将他留下,领入闺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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