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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玫瑰花语
“家人们,跟大家说个事,我就从来没遇上过这么无语的时候。”一个博主一天忽然发布了一个控诉视频。
“我家虽然不是那种财阀家族吧,但是也算是有点小钱。”
“所以我小时候我妈就经常带着我去串门去,然后我前几年我长大了才知道,我妈给我定下过婚约,就是星空家的继承人。”
“星空家反正就是啥都干,游戏做的最牛啊,他们家游戏我确实喜欢。”
“扯远了啊,这都不是重要的。”
“然后我们就也交往过一段时间,反正也算是彼此熟悉了吧。”
“最狗血的来了,他的爸爸,星空家的总裁,前两年不是因为车祸去世了吗。”
“洛叔叔反正也是英年早逝非常惋惜,洛叔叔不是有一个新娶的妻子嘛,年纪挺小的二十多岁,具体二十几我不知道啊,也可能三十了。”
“洛叔叔去世之后,我得叫阿姨,辈分的原因嘛,我平时叫她王阿姨。”
“这个阿姨离开了,后来偶然间我跟这个星空家的继承人,也就是洛云川,我们去加州的时候又碰上她了。”
“我就去这个阿姨家做客,又见着阿姨了,我就叫洛云川也过来吧。”
“但是我只给他发了地址,因为挺晚的了,他肯定以为我不在。”
“然后就那天晚上,我跟那阿姨聊着聊着天忽然就门铃响了,然后她就去开门。”
“开门……我,我都不愿说。”
“开门我就看见洛云川进来,抱着就啃呐。”
“我去,这场面别提多精彩了。”
“因为我是博主嘛经常拍视频,好巧不巧当时我觉得这种重逢的场面需要记录一下,然后我就一直开着录像,就给它录下来了。”
“我寻思这俩人别生我手机里。”
“而且洛云川告诉我他这几年他都不知道这阿姨在什么地方,他们从来没联系过。”
“要不就是洛云川骗我,要不就是他们之前就一直有些不正当的关系,反正前两年,三年前还是四年前。”
“洛云川现在快大学毕业了嘛,那时候他还在上高中。”
“我去这阿姨吃挺好啊,我真……挺无语的,我现在超级想飙脏话。”
“然后洛云川看见我拍视频,就这样,一把把我手机夺过来,还删挺干净,删就删了,要不然在我手机里还得脏了我手机。”
“我每天拍照,跟我的美图在一块,我得吓死,反正我在那种空间里我待不下去,我转头就走了,我还听那阿姨跟洛云川说你追啊,我去,千万别追我,比阎王爷索命还恐怖。”
“我不是想控诉什么,我就是想洛云川你给我一个解释,我们之间是长辈都知道的,你这样让我的面子放哪?”
这个百万博主的视频一经发布直接飙上热搜第一,毕竟男主角可是星空家继承人,网友们就爱看这种乐子。
“这种狗血桥段果然还得看豪门。”
“真我继承我爸的一切包括你哈哈哈哈哈!”
“洛少应该姓高,他比高珊珊还癫啊,我不要做你的儿子,我要做我爸。”
“笑死我了,妈开门,我是爸!”
“咱就是说二十多三十岁的豪门小媳妇,肯定长得挺嘚的,一家子全看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热搜第二有艳压哥,热搜第四有白嫖哥,热搜第一有洛少他的帅脸往哪搁。”
“要损还是东北的网友会损人呐,虽然嘴损但还是肯定了洛云川的颜值。”
“没办法他们一家子都挺帅的,真不怪阿姨,要我我也迷糊。”
“号外!号外!疑似洛祥渊的二婚老婆图片。”
“我去,这届网友牛啊,这么快就扒出来了,不过只有个葬礼上的侧脸,果不其然,能被大佬看上的人,就连侧脸都好看。”
放下手机,我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洛云川:“出事了。”
“你还在养着玫瑰。”他似乎并没理会我说的是什么,的确,我在加州的院子里种满了玫瑰,时常会有人来敲门或拿着烘焙的饼干,或带着手工的花篮,来跟我换一株回去,只不过我只种了一种红玫瑰。
“这件事我会处理。”
他留下这样一句话,站起身来,从我旁边路过的时候忽然再度开口。
“对不起。”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从洛阳到加州一万多公里的距离,到底还是没能离开,又该搬家了啊。
八年前我与洛云川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我丈夫的葬礼上,那年他十六岁。
洛祥渊和前妻离婚十五年,本来新生命的降临是一个家庭新的开始,可洛云川的出生,并没能改变他们的婚姻走向终结的结局。
而他这个儿子一直在国外上学,我们的婚礼他也并没出现,其实我们在视频通话里见过几次,每次洛祥渊跟洛云川打电话,他总会叫我去打个招呼,我们之间总是会有种客气的尴尬。
“你是洛云川?”
“你是王安饶?”
“这场车祸里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
“别说的我好像捡到什么便宜一样,我也丢了半条命,而且我的孩子也没了。”
在与洛云川初见的硝烟中,我并没落下风,倒也并不怪洛云川对我咄咄逼人,只因为我实在平静的样子,让人实在联想不到我刚失去丈夫。
“洛先生这小媳妇看着是一点不伤心啊。”
“年纪小,装都不会装呢。”
“也是听说老洛死的时候,她肚子里还装着货呢,老洛肯定给她跟她肚子里的留了不少钱,没笑出来就算她有良心了。”
“她之前是记者,跟洛先生是采访认识的。”
“怪不得哩,长这么漂亮,当个小记者那不是屈才了。”
“屈才?你可真是抬举这种人了,傍上洛先生可得费不少劲吧。”
明明事故的始作俑者并不是我,明明我没做错什么,但是偏偏就是会有对我单纯的恶意。
不过可能是他们太伤心了吧,只是想找个发泄对象而已,毕竟这种话根本不算说得难听,况且我从小听惯了。
所以,你们啊,也别伤心了,事情总会过去的。
洛云川之后再没回去上学,他很快办了转学手续,我也没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了,因为他说凭他的智商,很快就可以熟悉国内的课程。
洛云川之后便搬来了这所房子,当然他回来了,我就该搬出去了,毕竟这所房子他比我住的时间久。
只是我留在这所房子的东西实在太多,收拾了将近半个月,也只堪堪收拾了个大概,或许是我潜意识中不愿意离开,就连动作都变得墨迹。
我曾经跟洛祥渊说过,有房子才算家,能遮风挡雨,即便里面只有我一个人也没关系,至少房子会保护我。
可他告诉我,他房子多的是,但是他会替房子保护我。
看着院子里种的玫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带一株走,玫瑰已经长得很高了,我拿着铲子正刨着土,电话忽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洛云川说让我打这个,你赶紧过来吧,他快被人打死了。”
等我赶到的时候,洛云川被两个混混模样的人架着,他似乎是受伤了,但貌似并不严重,因为他嘴里还一直嚷嚷着。
“来呀,跟我打,你们怕了?”
“你可算来了,不带钱来不放人,他们张口就要十万。”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是,但是这个不重要,你看那边,洛云川疯了一样。”
我刚想要过去,那人伸手拦住我:“你就这么过去,你没带钱吗?”
我抬眼瞪着他,那人松开了手:“我也是好心。”
“洛云川你干嘛呢?”
“看不出来吗?”即便被人压制着,但仍旧是嘴硬。
“你他妈谁啊?管得着吗你?”其中一个人说着就要往我这边过来。
“我是洛祥渊的妻子,他是洛祥渊的儿子,你说我管不管得到。”
“洛,洛祥渊……”那人听到洛祥渊的名字瞬间停下了脚步,架着洛云川的人松开了手,却还不忘替自己找补。
“真的假的呀?牛哄哄的,洛祥渊老婆了不起啊。”
洛祥渊,原来你没有骗我,就连你的名字都可以保护我。
“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我问洛云川。
“我没有你的号码,是我爸的紧急联系人是你。”
“什么?”
“我修好了我爸的手机。”
“噢。”
我没多说什么,转身去拿医药箱。
“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你听到这样的话都无动于衷,还会在乎我受什么伤吗?”
我没理会他的话,粗鲁地一把抓过他的手臂,他疼得“嘶”了一声。
“我不想被人说虐待你。”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自然也不用多温柔对他,恐怕他也绝对不会领情,消毒水,药膏,一下子全招呼上了,疼得他直叫。
“还知道疼呢,眼看打不过你就跑啊,你那机灵劲呢?”
“大不了就被打死呗。”
听到他这话,我拿着绷带的手一顿,好久。
“我以后不会对你说重话了,你也别再说什么死不死的。”
他看我状态不对赶忙道歉:“对不起,姐姐。”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任性妄为的孩子,也是,洛祥渊怎么可能教出坏孩子来呢。
“我不是你姐姐,以后叫我阿姨。”
“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对我好。”
“补偿。”
“补偿?你并不欠我什么。”
“既是补偿你,也是补偿我,你失去了父亲,我失去了丈夫。”
所以我们两个人,都要好好活着。
2
第二天我又去了洛祥渊的墓前,路上不忘买上一束红玫瑰,洛祥渊最喜欢的玫瑰,从洛祥渊下葬,我几乎每天都会来,花店的店员甚至会提前准备,看见我就会把已经包好的玫瑰拿出来。
我与洛祥渊的第一次见面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次采访,刚刚上任的小记者,终于得到机会去采访商界大佬,可惜并不是专访,只是洛祥渊在发布会之后的休息时间里抽出了几分钟。
“洛先生,谢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
“你们这么有诚意我当然不能驳了你们面子。”
“洛先生言重了。”
“玫瑰茶,这是在我的庄园里种植的玫瑰晒出来的,尝尝。”
“好喝。”我当然不会品什么茶,只是夸好喝总没错。
“洛先生您似乎很喜欢玫瑰,春来卉,堪爱独玫瑰,玫瑰也是我最喜欢的花。”
“遇到个同好真是不容易啊,最重要的,玫瑰是爱的象征。”
“爱吗?”
从那之后我们时常谈论有关玫瑰的一切,他说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像我这样了解玫瑰的人,即便仅仅是几分钟,好在我也抓住了。
“洛祥渊,你不是最喜欢玫瑰吗,我以后每天都带给你,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哪怕一次,你为什么都不肯来我的梦里。”
“安饶,安饶,到底是谁给我取的名字,真是可惜了,跟我一点都不般配,我可记仇了,洛祥渊,你留我一个人,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我喜欢叫他名字,之前叫洛先生,现在叫洛祥渊,我们结婚之后我仍然是这么叫。
我告诉他,老公、亲爱的之类的我说不出口,而且叫名字我总觉得我们就没那么大的年龄差距了。
是的洛祥渊比我大十三岁。
他也只是笑笑,对我说,没事安安,你怎么叫都好。
回到家我还以为招贼了,房间里的东西东倒西歪,像是刚刚被洗劫过一样,洛云川站在那片废墟里,手里还拿着一个已经坏掉的相框,地上是他和洛祥渊的一张合照。
“洛云川。”我叫他,他并没什么反应,许久他忽然抬手将手里的相框砸向地面。
“砰!”
“啊!”
我被吓得惊叫一声,一时腿软倒在地上,洛云川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你回来了。”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踢了踢被砸碎的花瓶碎片,走到旁边乱七八糟的沙发上坐下。
“恐怕要叫打扫阿姨来了。”十六岁的少年眼中看不出一点属于这个年纪的光亮,满是阴翳地抬头看了看我。
“这些东西你不喜欢,也不至于毁了吧,这些都是你爸亲手布置的。”结婚后,洛祥渊按着我的喜好重新装修了房子,只是房子里仍旧要摆上几株玫瑰,这几天我忘了换花瓶里的花,那些玫瑰已经有些枯萎,现在伴着花瓶碎片躺在地上。
“他布置的管我什么事,他有问过我喜不喜欢吗?”
洛云川自嘲地轻笑一声:“他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我一直按着他的计划走,他要我出国,我就一个人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我跟他见面最多的时候就只是视频通话里,我现在回来了,甚至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现在说走就走,哪有人三十九岁就该死的?他现在不告诉我我该做什么了,我要怎么办?”
洛云川的情绪有些激动,是啊,我总是困在一个人的悲伤里,却忘了洛云川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要说我不理解洛祥渊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对待儿子的态度吧。
我走过去轻轻拍拍洛云川的后背,就像是一个长辈安慰小孩子那样。
“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吧。”
洛云川并没拒绝与我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收拾了半天的行李又重新拆开,我们之间很少交流,也算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吧,陪伴着同样失去最亲近的人的彼此。
每天他去上学,我就负责给他做饭,偶尔会关心关心他的功课,既然洛祥渊不在了,那我必须扮演好母亲这个角色。
虽然洛云川还是一直叫我姐姐。
而我也很久没去上班了,在家里守着洛祥渊满院子的玫瑰。
每次洛祥渊总会亲自打理院子里的玫瑰,我总是会凑热闹地去给他捣乱,他也不恼,只是笑笑,告诉我怎样修剪花枝,怎样松土施肥玫瑰会开的更浓烈。
“你说过,玫瑰是爱的象征。”
“是。”
“可你好像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
“爱是用行动表达的,如果你想听,我说多少遍都可以。”
“那还是别说了,怪油腻的,你还是用行动表达吧。”
“让我想想怎么让你表达,你能给我多少你的钱?”
“钱没那么重要。”
“钱当然重要了。”
我会一脸骄傲地反驳他的观点。
而他会轻轻刮一下我的鼻子,宠溺地说句“财迷”。
确实从洛祥渊去世之后我很久不上班了,我开始迷上了写作,毕竟记者也是和文字打交道,用文字去记录我与洛祥渊之间的点点滴滴。
可等我再回头看去,这些文字像是洛祥渊写给我的情书,又像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遗书。
“姐姐,我饿了。”
今天洛云川放学比平时早一些,我还没来得急做饭,放下手里是工具。
“我去做饭。”
“姐姐。”洛云川忽然叫住我。
“怎么了?”
“我们出去吃吧。”
因为那场车祸,我变得害怕车,我不知道洛云川是怎么发现的,他并没叫司机,而是带我去坐地铁。
洛云川定好了餐厅,直到蛋糕和一束薰衣草被拿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快乐,姐姐。”
“谢谢,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姐姐?”
“叫别的就太像一家人了。”洛云川的回答倒是不意外。
“一起过生日,难道不更像一家人吗?”
他抬头看向我:“你真的爱我爸吗?”
“我不知道。”看着他的眼睛,我没办法骗他,又或者说,我没办法骗自己。
“你倒是不藏着掖着。”
我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我也不懂的怎么去爱,因为从来没有人爱过我,我也只是想这世界上能有个爱我的人,他说过玫瑰是爱的象征,每次见面他都会送我玫瑰,或许就因为这个我便嫁了他,可是,现在才发现,他从没说过爱我。”
“姐姐。”洛云川忽然拿起我放到桌子上的那束薰衣草。
“以后我们去爱彼此吧。”
之后的日子,我和洛云川仍旧是熟悉的陌生人的相处方式,我们会一起庆祝彼此的生日,会一起在雨天窝在家里打游戏,会去游乐园玩旋转木马,陪着彼此去玩最幼稚的游戏。
洛云川总会笑着叫我姐姐,总会买很多新奇的东西逗我开心,他甚至会策划全部的旅游计划,忽然在某一天拉着我去蒙古草原,东北雪山。
可是距离那场事故过去一年了,我还是会时常做那样的噩梦,好像老天不允许我忘记那天的痛苦,要让我在笑得最开心的时候永远记得。
“我就去旁边县里采访而已,没多远,一脚油门就到了。”
“吱!”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从旁边传来,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甚至我的头还没来得及转过去看是怎么回事,只见洛祥渊急转方向盘,却还是没能躲过去。
那辆车直接撞上了我们,因为洛祥渊正对着冲击方,所以我活了下来。
“一般开车遇到车祸都会下意识把方向盘往里打,这样副驾那边就会正对冲击,驾驶位会安全许多,但是洛先生却克服了人类求生的本能。”
病床上我隐约听到有人在我身边说着什么,等我恢复意识,甚至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是谁。
好久我才反应过来:“我要找我的丈夫,我要找我的丈夫,他叫洛祥渊。”
“王安饶,听得清我说话吗?”
我费力地点点头:“听得清。”
医生又拿手电筒照了照我的眼睛,光亮太刺眼,我不觉皱眉,随后他又跟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一行人就这样出去了。
“我的丈夫。”
并没有人理会我,只是醒了一瞬,我再度陷入昏迷。
等我彻底清醒,只得到了洛祥渊在那场事故中去世的噩耗,那场震惊全国的车祸中,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洛祥渊,你去哪?你去哪?”
再次被噩梦惊醒,口干舌燥,嗓子里像是被一团火灼烧,我打算起来去倒杯水。
开门差点撞到门口的洛云川。
“你怎么还没睡?”
“我听到你这边有声音,怎么了?”
“做噩梦了,吵到你了吧?有点渴。”
“我去帮你倒水。”洛云川帮我去倒了杯水拿进我的房间递到我手里。
“谢谢。”我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吞下,嗓子里的那团火终于被压制,总算活过来了。
“窗户没关。”
我循着洛云川的视线看去,果然风从窗外吹进来,窗帘被掀起,怪不得洛云川会听到我的声音。
“睡吧,我等你睡早再走。”洛云川坐在床边的地上,趴在床头看着我。
“洛云川……”我本想拒绝,可不等我说完,洛云川忽然抬手抚上我的眼睛。
在与洛云川相处的这一年,好像变得是我更依赖他了。
距离洛云川十八岁已经不到一年了,而距离他高考也只剩下不到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几乎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
我甚至要比洛云川自己还重视他的高考,因为我就是靠高考逆天改命的,考进中传,成为了一名小记者,离开了那个我一生逃离的地方。
“姐姐到底是我高考还是你高考啊?”
“姐姐,我觉得你适合去参加厨神大赛,绝对能拿个冠军。”
“姐姐,你的书销量好高啊,不愧是你。”
“姐姐,院子里的花又开了,果然你种的花比花店橱窗里的漂亮多了。”
“姐姐,下次你生日,我们去挪威看极光吧。”
洛云川总是会不吝惜对我的称赞,奈何我却很受用,我其实明白,天生缺爱的我会逐渐沉迷于这场姐弟游戏当中。
“姐姐,又下雨了,你能来接我吗?”
看着洛云川发来的消息,我拿上伞让司机送我去了学校,没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不再还拍坐车,只是还是没办法坐上副驾驶。
洛阳很少刮这样的大风,我印象中上一次大概还是两年前。
我头顶的伞直接被吹折了伞骨,基本上没什么用了,浑身上下被雨水浇了个透顶。
“王记者,去哪啊?上车我送你。”
车窗落下来,后座是洛祥渊,他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神里尽是温柔。
“不用了,会弄湿您的车的。”
洛祥渊的车并没有离开,司机打开车门,拿下车上的配伞。
“洛先生让我给你的。”
“真不用了。”我知道这种车的配伞都要好多钱,在我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用价值来衡量的,洛祥渊的好意我还不起。
“拿着吧。”
可是那个司机没再给我拒绝的机会,把伞塞到我的手里,转身跑上车,洛祥渊的视线已经不在车外,低头看着什么,车子启动,很快驶离我的视线。
等再次有见到洛祥渊的机会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我把拿把伞拿给他。
“这把伞是不方便,换这个用吧。”他从身后柜子里拿给我一把新的折叠伞。
我赶忙拒绝:“不用了洛先生,我有伞的。”
“你那伞恐怕已经该退休了,这是公司文创,公司多的是,你拿着用吧。”
“姐姐!”洛云川的声音出现打断了我的思绪。
“回家吧。”
坐在二楼的露台上,看着栏杆外面狂风骤雨,黑漆漆的天空几乎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忽然一个惊雷炸起,我吓得没站稳脚,差点从二楼露台上跌下去。
只觉得手腕被人握住,又被重新拉回安全地带。
我知道,那是洛云川。
“你是怕我一个人偷偷去死吗?”他没说话,只是还是那样牵着我的手。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即便我早该随着那场事故一起死了,我还活着只是因为我的命是他用自己的命保护的,我必须活着。”
“而且这个高度是死不了人的。”我挣扎了一下,企图抽回被他抓着的手,却没成功。
我看了看他握着我手腕的手,骨节分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变得像个大人的了,或者说他已经变得像个大人了,这样的举动在两个成人之间就会变得奇怪。
“洛云川,放手吧。”
忽然我的手腕一紧,他手上的力气加重,把我拽进他的怀里。
“洛云川。”我下意识推开他,这样的举动已经不是奇怪了,而是越界。
“你没发现吗?你不是第一次在这里摇摇晃晃想要跳下去了。”他又加紧了些手上的力道。
或许是太久没有被人这样紧紧抱住过,我竟然会贪恋洛云川这样的温柔。
王安饶,你还真是卑劣啊。
洛云川高考结束,他的成绩向来不用人操心,考入了浙大计算机系。
当然临入学之前,迎来了洛云川的十八岁生日。
在生日的前一天,一个律师忽然找上了门。
“太太,洛先生的遗嘱需要在云川十八岁公开,现在我是来宣布遗嘱的。”
我纳闷:“遗嘱?他怎么会订立遗嘱?”
律师解释道:“是这样的太太,因为商业变更,洛先生一直都在订立遗嘱,随时修改,在得知您怀孕之后,洛先生进行了最后的一次修改。”
无非就是些财产分配,公司当然还是交给洛云川打理,目前是一些元老支撑。
洛云川倒没怎么在意这些,本来他的心思也不在经商上。
“本来一些是属于您的孩子的,但他没能降生,自然也就不具备了继承权,所以这些由您继承。”
“打理公司我不会。”
“如果您不需要的话,后续我们可以协商。”
我点点头,律师继续宣读下面的内容。
“洛先生把他所有的房产都留给了太太您。”
听到这里,我像是突然被悲伤痛击,猛的抬起头。
我站起身来,伸手去抓律师手中的遗嘱。
手忍不住的发抖,颤颤巍巍拿起来,看到那行字我终于忍不住。
“本人名下所有房产全部转入王安饶名下,任何人不得干涉。”
我瘫坐在地上大哭,哭到窒息,没人知道该怎么安慰我。
我说过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很安心,因为房子会保护我。
可洛祥渊不是说过他会替房子保护我,现在空留这些房子又有什么用。
第二天我将院子里的一株红玫瑰移栽到洛祥渊墓前。
重新替他擦拭干净上面的落叶泥土,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洛祥渊,是我故意接近你,是我故意折坏那把伞,是我骗你说喜欢玫瑰,像我这样的人只在花店橱窗里见过玫瑰的人,我怎么可能会了解。”
“洛祥渊,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为什么是这样卑劣的我活了下来,这不公平,我才是该死的那个,老天啊,你把我换走好不好。”
“洛祥渊因为你从没说过爱我,或许是我的执念,我总是试图在你离开之后去寻找你爱我的证据,但其实我知道,你早说了千千万万遍的我爱你。”
“洛祥渊,我好想你。”
等我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了,我知道今天是洛云川十八岁生日,我买了蛋糕回去。
叫来厨师做了一桌子的菜,我努力的在洛云川面前表现出开心,快乐。
“谢谢你,姐姐。”
“云川,直到现在你还是不能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还叫我姐姐?”
因为马上就要十八岁了,洛云川软磨硬泡我才答应让他喝酒。
他没回答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意识到了洛云川对我的异样情愫。
我总是自我安慰,他只是没了亲人,需要人陪伴。
可是在洛云川每一次向我靠近的时候,我才逐渐意识到,我们之间早就越界了。
这顿饭吃到很晚,洛云川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一个劲的喝酒。
最终在我没收酒瓶的威压之下,他才罢休。
回到房间,我洗过澡躺在床上,这一觉我睡的并不踏实,早上天还没亮就行了,听到外面似乎有声音。
我打开门,只看见洛云川坐在门口的地上,他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向我。
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可怜的望着我。
“云川,你怎么了?”
没等我靠近看看他,他忽然站起来,一把揽过我的腰,另一只手覆到我的脑后,将我抵在门上。
一个带着些酒气,清冽又有些稚嫩的吻落到我的唇上。
我手上用力企图将他推开。
可是洛云川空出手将我的手背向身后,只用一只手钳制住,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更近地带向他的怀里。
继续加深这个吻,不知是不是第一次的原因,他还有些不熟练,只有带着情欲的本能反应。
不该是这样,到底我们是回不去了。
我挣扎着用力推开他。
“洛云川我是你爸的妻子,我是你的继母,你别发酒疯。”
洛云川再次靠近我,一用力抱住我。
“我没醉。”沙哑着嗓子在我耳边低声道。
许久我叹了口气:“云川,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洛云川一直掩藏的感情是见不得光的。
我逃走了,天生懦弱的我无法面对洛云川越界的感情。
带着我与洛祥渊的一切,移民到了加州。
我在院子里又种满了玫瑰,只给洛祥渊一人的玫瑰。
那个网红的视频发布之后,一个新账号随即发布了一个视频,名字还是默认的一串字母。
视频配了一段文字。
“我本以为世界数一数二的名校计算机系的你不会看不出我的把戏。”
“这就是那段你录下来的视频,你以为我删了,但是在删除之前我将视频发送到了我的手机,你觉得我学计算机肯定删得一点不剩,就可以随意诋毁,这样就有些过分了,而且我与你只不过是大人口头上的玩笑,我们是在聚会上见过几面,但接触恐怕就言重了。”
视频发布之后马上就上了热搜,网友们再次热闹起来。
“这个账号不会是洛少新注册的吧,洛少亲自辟谣了啊,给朕呈上来看看是什么视频。”
“我靠,不愧是网红会抓热点,添油加醋一番我还真信了。”
“原来我们才是小丑。”
视频里,一个蓝色衬衫白裙子的女生正去开门,门一打开,只听那个女生声音里有些震惊。
“云川?”
还没进门,洛云川伸手抱住她,就像那个网红博主说的那样,只是久别重逢的一个拥抱。
那个女生很明显地想要推开洛云川,洛云川抬头看到了拍摄的镜头,迅速抬手将她的头按回他的肩膀。
“别回头,她在拍摄。”
拍摄者“咯咯”笑:“哇噻!什么情况?”
洛云川眼神冷冽,幽幽开口:“关掉。”
拍视频的人似乎并没关掉的意思,洛云川放开那个蓝衫白裙的女孩,走过来抢下手机,视频就在这里没有了。
网友们的狂欢继续。
“我靠,洛云川那个眼神简直了!”
“他伸手把那个女孩的头按回肩膀的那个动作太帅了!”
“这身衣服有没有链接啊,衣品好好。”
拖这网红的福,“蓝衫白裙”的词条迅速飚上热搜。
“洛云川又发澄清了。”
“我看了,是个长文,但是不像澄清。”
“扶朕起来,朕再吃一口瓜去。”
那个账号发布了一篇新的状态,是条很长的文字。
大家猜的没错,我是洛云川。
这件事情属于我的个人私事,我并不想引起讨论,当然最不希望的是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任性妄为,我更不想给她造成舆论压力。
八年前我父亲去世,在我父亲的葬礼上,是我与我的继母第一次见面。
那时年幼,我将父亲去世的怨气全部放到了她的身上,可她却真的像是照顾一个孩子那样照顾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逐渐放下了对她的抵触心里,慢慢接受了家里多出来的这个人。
相处之下,我对她的感情逐渐扭曲,没错,我爱上了我的继母。
但是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向她坦白了我的感情。
爱上继母,如此卑劣的我又怎么敢奢求她的回应。
六年前她离开了,或许是被吓到了,或许是不愿我再越陷越深,又或许是无法面对我死去的父亲。
但无论因为什么,我们的确已经六年没有联系,加州是我们六年后的第一次重逢。
所以,不要再去找她的信息,我不想她再逃的离我更远。
我曾经问过她是否真的爱过我的父亲?
她说她不知道。
她还说她只是想这世界上有一个爱她的人,玫瑰是爱的象征,每次见面我父亲都会送她玫瑰,她便嫁了他,上天并没有怜惜她,那个爱她的人也死于一场车祸。
“那现在,换我来继续爱你。”
洛云川的解释更像是一封昭告天下的情书,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爱我,原来我让他等了这样久,只是我永远也无法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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