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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敲门
十日前,黎暄回京后查到的线索并未声张,大理寺同僚也未在薛杞身上找到新的线索,迫于市井安定只能对外宣称突发疾病离世,丧事从简。
从黎暄此行洛阳了解到的信息来看,薛杞的死必然与苏渺渺有关,或者说,与那卷《破阵乐》的曲谱有关。两人接连离世时间相隔不足一个月,曲谱背后到底还藏着怎样的隐情。薛杞是贞元十八年五月入京赶考,十月中举,次年三月迎娶京商之女张若婉,同年苏渺渺嫁与慕景云,年底生下慕醉。按时间算,慕醉应当不是薛杞的孩子。
但未等黎暄厘清其中关系,关中忽然传来数桩惨案,由于临近长安,已引起民众不安,圣上责令大理寺半月内将凶手捉拿归案。
西周起便有以木偶做戏之法,今日在关中又再度盛行,演化出形态各异的木偶配以激昂的秦腔,绘声绘色令人赞不绝口。其中凤翔府的赵、张、王三家技艺尤为厉害,有传言今年祭祀大典上会选一家登台表演。张家提线木偶,内设悬丝可饮酒、可舞剑,动作之精巧无可敌。王家善杖头木偶,以机关控人偶,动作大开大合,更具观赏性。赵家掌中木偶以精巧闻名,偶高尺余但动作肌肉莫不栩栩如生。
就在百姓好奇哪家能获此殊荣在圣上面前大显身手时,却接二连三发生惨案。关中稍有名气的傀儡师相继死亡,死状各异,但现场都出现一个木偶,好似木偶操纵的死亡一般,甚是诡异。圣上震怒,遂令大理寺严查之。
黎暄入凤翔府时尚未日落,但已感受到了街上明显的生意萧条,路人行色匆匆,不少商贩都已关门打烊。显然一连几起凶案早已人心惶惶,他没有耽误直奔凤翔府衙,与府尹出示鱼符确认身份后,留下两名寺丞协助士兵加强日暮后的巡逻,便带着一名仵作前往义庄验尸。
凤翔府发生凶案以来,共计死者十一人,案发时间皆在夜间,死因五花八门,凶器在案发现场也都有找到,匕首、烛台、破碎的镜片,都是就地取材。
仵作老杨,在大理寺干了三十年,一看这尸体便皱起眉:“短短几日犯下诸多命案,这个凶手不简单。”
黎暄翻阅一旁前人的记录:孙虎,十月初九辰时发现于屋中,腹部受三刀,血尽而死。屋内留有一孩童木偶,手持小刀。丁楚,十月初十卯时发现于书房,被削木偶的刻刀割喉,气竭而亡。身旁有妇人木偶携刻刀。蒋鑫,十一日辰时,烛台正中心脏,留老人木偶……
案发现场记得很详细,如发现蒋鑫时,老人木偶就坐在尸体的正对面,手指微张,咧嘴而笑。看文字叙述便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等黎暄看完整个案卷记载,已到夜暮,老杨也将尸体全部复检完毕,一边净手,一边谈着几点发现:“尸体创口光滑平整,凶手下手干净利落。这种手法,绝对是常年用刀的老手。”
黎暄将干净的布帛递过去:“杨老的意思是凶手惯用刀,刀客、屠户,柴夫,又或是,木工?”
“我只是仵作,破案还得你们来。”老杨摆摆手,和蔼地笑道,走出房门,看见今夜月明星稀,感叹道,“眼下这傀儡案扑朔迷离,黎大人肩上的担子可是不轻啊。”言罢,拍了拍黎暄的肩,便先去休息了。
黎暄心头难安,见戌时刚过,便打算上街去巡视一番。
街道两旁房门紧闭,不见灯光。偶有行色匆匆的路人都是疾步快走。黎暄提着灯笼,不紧不慢地走着熟悉地形,方才他请衙门的老捕快在地图上将几位受害人的住所圈了出来,零零散散分部在城中,并无聚集。他沿着城东走了一圈,并无异样,正准备再去城南看看,听见远处一座大宅子里传来阵阵吆喝。何事这般热闹?黎暄有些意外,循声走去几百米,停在一座大宅子前,门匾上书“赵园”二字。原来这就是掌中木偶——赵家。
门口护卫见黎暄有些面生,主动问道:“先生可要进去看傀儡戏?”
“可否打扰?”黎暄十分诧异,这一路走来都闭窗锁门,怎么这赵家还主动要陌生人入园。
“先生不是本地人吧,我们家主说了,以戏会友,随时欢迎。只是今晚的戏估摸着还有半个钟头就要结束了,我让小厮来领你去后院吧。”护卫很热情,叫来了小厮,一路上黎暄也从小厮口中导致了解了一些赵家情况。
赵家的现任家主赵月白,十八岁起协助其父掌管赵家,四年后正式上位,未有婚嫁。赵月白性格豪爽不拘一格,常常在园中排练傀儡戏,并主动邀请街坊邻居前来观赏,在民间名声极好。
这段时间因为命案的原因,百姓大都人心惶惶,所以赵家每晚免费出演一出傀儡戏,百姓日间事了可来放松片刻,散场后还会有护卫分批护送回家。
小厮自是对家主赞不绝口,黎暄听了忍不住对这位赵家家主刮目相看。
不多时,两人已走到湖边,湖中心有一处水榭,灯火通明。台上傀儡师五指翻动,令木偶嬉笑怒骂,博得阵阵掌声。台下百姓坐姿随意,面色火热,显然是完全沉浸在戏中。黎暄也有些感慨,这是他来凤翔第一次看到安居乐业的模样。
一曲终了,台上演员一一谢幕。正如小厮介绍的那样,在百姓的不舍中,有一列护卫早已等在岸边,将百姓人分作几批,依次送回家。
有护卫来问,黎暄稍作犹豫,拱起手从善如流道:“天青客栈,有劳。”白日进凤翔府时,他便看见府衙对面有一座天青客栈。
护卫尽忠职守,一路将黎暄送到客栈才回头。黎暄目送护卫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头看向府衙旁的一条暗巷。刚刚他感到一束不善的目光,但那人隐而不发,黎暄若贸然去追,街头暗道接连复杂,恐怕不仅会一无所获还容易打草惊蛇。想罢,他收回目光,恍若不觉般走进衙门。
黎暄询问了夜巡的士兵,得知暂无异样,便回了后院准备歇息。府尹知几人身份特殊,特意清了西侧的厢房,门口留士兵看守。黎暄看见士兵尽职地守在门口,向两人点点头:“辛苦了。”走至中庭,他忽然慢下脚步。
在他房门前的石阶上,仰躺着一个长不过一尺的木偶,身着朱色官服,胸口插着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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