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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
江湖事瞬息万变,从不缺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自古以来约定俗成的规矩,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无论曾是草莽枭雄还是乱臣贼子,笑到最后的人总有办法叫世人闭口不谈身后污点。
几日前人们口中叫骂着“狼心狗肺,人面兽心”的极乐门,这几日风向逆转,茶肆中闲聊的人绝口不再提那灭门惨案,只开始纷纷议论三日后那场声势浩大的极乐门入驻不周山的乔迁宴了。
有人道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宗派皆收到了请帖,也有人道当今仙门最德高望重的徽晨道长刚刚过完百岁寿辰便匆匆赶往不周山,更有人道就连傲旭宗和澜机阁都收到了一份请帖……
围观的众人面露鄙夷之色,心道哪儿捡来的那么大脸,傲旭宗与澜机阁在仙门中是什么样的地位,谁有那个闲心跑你不周山去蹭顿饭吃?
说归说骂归骂,这场乔迁宴注定了万众瞩目,有的人为求机缘而前仆后继,甚至在黑市上明码标价出售宴会席位。
当然这些传言并未影响到所有人的心情,此时阳光正好,洛璃躺在沧源山的一块巨石上畅快地打着滚,一边享受着阳光和灵力的滋养,一边思考着事关人生的大问题。
虽说在这澜机阁吃得好住得好,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父母之仇,灭门之恨不可不报,但是对于怎么报和接下来要走的路,洛璃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以一己之力颠覆一个数千人之众的修仙门派,谈何容易?别说他那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即便是化神,炼虚的境界,若无契机,单凭一人之力,也是难以做到。
当然,这不包括合体期之后的修士大能,若是修到那般境界,莫说颠覆一个门派,就是颠覆整个修仙界也是有可能的。
合体期啊……
少年垂头丧气的想到,就自己这从洛老爹那里遗传来的天赋,与其奢望通过修行实现目的,还不如盼着天上掉下块大石头砸死仇人来得容易些。
难不成,这辈子只能像爹娘期望的那样,远离恩怨,从此不涉及前尘往事了吗?
这事儿就郁闷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和洛璃一样郁闷的还有一人——楚云忆已经在自己的地盘上转悠了小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找到澜机阁的大门朝哪开……
他承认,平日里自己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的路痴,可山脚到门口这段路走过无数次,绝对没有迷路的可能!
今天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居然想事情想岔了神,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分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别说方向,甚至连连他瞒着所有人悄悄留下的记号也找不到一个——
这、这真是岂有此理!
楚云忆骂骂咧咧地踢开一块刚刚被当做路标的石头,不得不承认承认,自己又又又回到了原点。
“谁?”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洛璃翻身坐起,警惕地看向四周。
林中有人?
楚云忆颇感意外,不管怎么说,有人也是不错,好歹可以装作不经意的……嗯……想办法把他给顺路捎回去?
迅速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清风霁月的男子寻着那道干净清亮的声音走去。
居然……是他?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洒在年轻白皙的脸庞上,整张脸放佛闪耀着光芒,前几日的颓然销声匿迹,在日光下整个人都显得灵动起来,此时洛璃身穿澜机阁新弟子统一的湖蓝色长袍,越发衬得他的脸庞干净纯粹,恰似灼灼璞玉,静世芳华。
那张自带光芒的脸庞和记忆中小团子天真无邪的笑脸重叠在一起,楚云忆看似云淡风轻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见到来人洛璃眼前一亮,只见那人剑眉星目,美如冠玉,气质清逸出尘,好似月下谪仙,一袭藏青色的锦袍显得来者身量欣长,霞姿月韵,翩翩然竟不似凡人。
曾见书上有云“珺璟光芒,君子如珩”,原以为是一种修辞比喻,可若是用在这人的身上,似乎比喻的也恰如其分。
洛璃不想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一个男子,可是又实在找不到别的词汇来描述自己的看到这个人时的感受。
这人长得可真好看啊!
若不是衣角那零星粘带的泥土和被树枝刮破的痕迹,洛璃简直怀疑自己亲眼见到了天界仙人。
嗯……应该不是仙人吧?
哪家仙人会把自己整这么埋汰?不都是腾云驾雾不染尘埃的吗?
“你……”楚云忆回过神来,头微微的撇向一边,这场面,闹得有一丢丢尴尬,谁知竟能在此处遇到他?
前几日被气到险些吐血的情景历历在目,身为前辈,自己很没风度的挥袖走人,这种不礼貌的行为无异于当场打脸,现如今叫他如何舔着脸开口?
坦言自己迷路了吗?
这么崩人设的话说出来,我这阁主还要不要在仙门里混了!
可是不说又能怎么办?总不能真跟这里死磕到天黑吧?
权衡之下,楚云忆发自肺腑的觉得说话要讲究艺术性,具体到一点就是,在偶遇低情商少年的时候,怎么求助,才能让自己稍微的体面那么一点呢?
“咳!你、你能否,带、带我回澜机阁?”
预期的效果没有达到,尊严再次被整到稀碎,楚云忆这话说得结结巴巴,眼瞅着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说好的体面呢?说好的高冷呢?
毁灭吧!大家都别活了!
“你想都别想!”谁料那少年噌得从石头上翻身下来,语气坚定地一口回绝,“我自己都是个吃白饭的,怎能再带一个回去?脸皮厚也不能用在这种地方吧!不行!绝对不行!”
楚云忆:“……”这死孩子!说话咋这么欠得慌呢?
讲话这么直戳人肺管子,他长这么大当真没挨过打吗??
不对,看这情形,他应该,是不认识自己了……
是了,楚云忆突然想起来,几日前相见时,他头戴帷帽,声音嘶哑,确实和现在的形象大相径庭。
这要说起来就该怪周自横那个棒槌,说什么在藏书中寻得旃檀微烟贡香的古方,有韵贯人天,颐养本性,通经开窍之效,于修行者尤其事半功倍,非要拉着他一起焚香打坐。
可结果呢?
皮肤过敏弄得一脸红疹不说,还烟熏火燎的把嗓子都给熏哑了。
呵!微烟?你家管这叫微烟?
那四下蔓延的黑烟引来十几号人赶来救火的时候,幸亏他反应快,不曾理会那一声“楚云忆你回来——”的哀嚎,果断翻窗遁走,不然第二天这茶楼酒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和周自横那不得不说的故事呢!
他们周家人脸皮厚不当回事,楚云忆可丢不起这人!
要不怎么古圣贤都说,勿交损友啊,叫你识人不清。
该!
但是有一说一,若不是那日楚云忆不同寻常的打扮,今日怕是脸面掉到地上摔得稀烂,扫帚都归拢不起来了。
既然被误会了,那不如先将错就错,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在下并非去食白饭,而是……”
说干就干,楚云忆向来是个行动派,只见他强忍下想打人的冲动,脸上的神情勉强称得上是和颜悦色般攀谈道,谁料一句话没说完,再一次被无情的打断了。
“哦!我懂了!你是来澜机阁打听仇家信息的对吧?有什么事你可以先问问我,私下里我给你打个折怎么样?”洛璃好像那算盘成了精,满肚子流着坏水。
楚云忆:“……”可把你给聪明坏了。
澜机阁待你还不够好吗?
你是怎么心安理得的赚那昧良心的钱的?
楚云忆一言不发地看着洛璃那不知死活的样子——
若非有小时候的情分在,真想徒手把他从中间劈开埋于树下,来年给这片灵植贡献些养料,也算是全了澜机阁这些天来照料的情谊。
“罢了,做人不能丧良心,澜机阁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好的不学,总不能学洛正天那个狗贼吃里扒外吧?”
少年好看的眉头蹙在一起,他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低垂着头,像是在努力吞咽着哽在喉头的苦涩记忆。
楚云忆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独自舔舐伤口的少年像极了被人遗弃在泥潭里的幼犬,满身伤痕,狼狈不堪,却又满不在乎的用最赤诚的心去接纳人类的触碰,哪怕遍体鳞伤,哪怕万劫不复,也一如既往,义无反顾。
这样明媚善良的少年值得最美好的人生,可偏偏命运有失公允,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所拥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消逝在那堪称噩梦的一夜。
黎明不负骄阳,何来我一笑既忘?
楚云忆的心是疼的,他欲言又止地凝望着倔强的少年,刚想出声安慰几句,却见洛璃已经抬起了头,笑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走吧,今儿我心情好,这趟差事,免费。”
少年一甩高马尾,大步走在了前面。
此刻已近午时,三三两两的人正走在去膳堂的路上,有人老远看到楚云忆,刚想上前行礼,却被一个眼神制止,只得装作没看见,远远地绕开了。
“到了,至于你找谁,我就不清楚了,你自己找人问吧。”
说完少年回眸灿烂一笑,双手高举过头顶,酣畅淋漓地伸了个懒腰,挥手向楚云忆道别。
楚云忆目送他跟随着众人奔向膳堂,细看之下,那行走的速度,似乎,要比别人快了那么一丢丢……
男人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阁主!”黎川悄声走到自家阁主身旁,拱手行了一礼,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质考究的请帖,双手呈于楚云忆眼前,继续说道,“昨日极乐门送来了请帖,三日后于不周山举办乔迁宴。”
“与我何干?”
楚云忆嫌弃地白了那请帖一眼,说话的语气颇有些冲,像是要扑上去咬谁一口似的,说完不再理会黎川,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黎川当然知道楚云忆不屑于出席这种场合,这不是出于职责象征性的问一下么,怎么那么大火气呢?
莫名被牵连的黎大总使觉得自己这月俸拿的有点冤,下次阁主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提一提涨月俸的事情吧,做人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另外,翼堂那边传回消息——”抗压性极好的黎川几步跟上自家阁主,继续回道:“极乐门屠戮极光门,似乎不光是为了争夺不周山,还为了寻找一样东西,唤作炎潆灵株。”
“炎潆灵株?”楚云忆眉头一皱重复道。
似乎在哪本古籍残卷中读到过,炎潆灵株乃是传说中天界一神君遗落在凡间的仙草,一株双花,一蓝一红,食之可医百病,可解百毒,若无病无毒,亦可助灵力大增,修为突飞猛进,不过此植仅存于古籍传说,无迹可寻。
极乐门竟然寻找这样一株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仙草,是何缘由?
“翼堂还说……此事,似有傲旭宗那边的手笔……”黎川犹豫了片刻,斟酌着字眼继续补充道。
“是他?他到底想干什么?”楚云忆一听,眉头皱的更紧了。
果然,杀人焚尸,灭人满门,这种凡事不留一丝余地的行事风格,确实是那人能做出来的,只不过,他需要炎潆灵株做什么?
“极光门当真有炎潆灵株?”楚云忆手托着下巴,瞥了黎川一眼问道。
“未曾寻到。”黎川语气肯定地回道。
也是,若是轻易能被寻到,怎会只存在于古籍残卷的记载中?
“继续派人盯着,别打草惊蛇。”楚云忆吩咐了下去。
“是!”
极光门几千口人已骨化形销,如果说这极光门当真有炎潆灵株,那么唯一可能知其所在的,只有洛璃一人了。
虽然……
想起那个刚分开不久的人,楚云忆十分的怀疑自己的推断,但这事,他知道,那个人可不一定知道。
依照那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性子,怕是洛璃,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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