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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junctive mood
1.
“喻挽，你快到了没？老同学都到的差不多了。”
“还没呢，我才刚上出租车。”喻挽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用纸巾擦拭着自己身上被雨淋湿的地方，“今天的雨下太大了，我好不容易才打到车。”
挂了电话，喻挽将头靠在椅背上，车外的倾盆大雨混着几声闷雷的声响，仍在无休止的下着。墨色的天空压了下来，街道上逐渐漫开白雾。
“什么鬼天气。”司机不停骂着，手上也不忘握紧方向盘，放慢车速。
不太清晰的新闻电台声与雨声一并传入喻挽的耳朵，不知不觉中，喻挽已然在嘈杂声中迷失了自我。
“11月13日新闻，某高校女生宿舍两名学生竟然为了一碗泡面大打出手……”
“近日，有网友提出：小说人物都以作者想法而活，如若小说人物思想觉醒结局是否……”
“同学和同学之间靠的紧凑些。”摄影师在前面手舞足蹈地指挥着。喻挽带着茫然望着四周。
整齐穿着校服，面庞无比青涩的高中同学。是梦吧，一定是。喻挽内心安慰着自己，毕竟现实中早已大腹便便的中青年突然以年少的形象出现，不是下一下子能够接受的。
陆陆续续拍摄、调整了二十几分钟。喻挽有些力不从心，为什么在梦里假笑二十分钟也会感到累啊。突然有一只手从喻挽耳后伸了出来，帮喻挽整理了一下头发。
干净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的头发有些乱了。”
喻挽转过头与颜栩措不及防地对视了一眼。
“姑娘，到地方了，可以下车了。”
喻挽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原来还在倾泻的雨这会儿功夫已经停了。
喻挽照着包厢号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她的手刚接触上门把手，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喻挽，好久不见。”
喻挽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身干练笔挺的西装，打理有型的头发以及满脸写满自信的脸。
“这么多年没见，你变得更漂亮了。”
喻挽干笑了两声：“这么多年不见，你……”
“还不如从前呢。”
说完，喻挽转身进了包厢。对于江铭这个人，喻挽只能说是无感的，甚至是讨厌。高中时期江铭像甩不掉的影子，喻挽出现在哪里，江铭就会出现在哪里。喻挽一个人从办公室搬作业到教室，江铭就会突然窜出来拿走她手上所有的书。喻挽习惯在食堂二楼的窗边坐着，江铭就一定坐在不远处。有次喻挽被一群混混追着要的联系方式，是江铭插手赶走了他们。
这样的日子长了，喻挽有些受不了，她不止一次同江铭说过。
“江铭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你像个英雄，会让我特别崇拜你？你想多了，你真的很幼稚，别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还有，上次那群人是你找来的吧？自导自演，真厉害。”喻挽丝毫不留情面地说着。
“喻挽，这些事情真不是我蓄意安排的……”
“够了！”你真让我感到恶心。后半句话喻挽没有说出口，扭头就走了。
流言如泥石流一般，在暴雨的不断加持下，终究汹涌而来。
“喻挽和江铭不会在谈恋爱吧？”
“不知道，哪有好朋友吵架送玫瑰花道歉的？”
……
喻挽被班主任叫过去问话。尽管喻挽一直在否认自己与江铭恋爱的谣言，但看着他越发阴沉的脸，喻挽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的。
“你回教室去吧，这件事我会跟你父母说的。”
喻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的家，不记得自己在母亲的逼问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记得母亲用尽全力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有多疼。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喻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出神，与周遭健谈的氛围格格不入。
“喻挽，快过来看毕业照。”一群人正兴奋地围着一张大合照看着。喻挽走过去，盯着照片看了良久。在刚才的梦里，是这张死寂的照片生动起来的模样，只是喻挽的身后直愣愣空着一个位置。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个站位到底是怎么排的？
显然不只有喻挽注意到了空缺。“这里怎么少了一个人？”
拍照的时候明明是有人的。
喻挽回忆了下转过头后看到的脸，那个帮自己整理头发的女生。难道是梦境过于跳脱，自己才会幻想这样一个人出来？她拿过照片仔细看着。每一张脸在画面中都是模糊的，无法看清五官，只能看出努力挤出的微笑。
喻挽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空位。为什么中间会空出一个位置？像是留给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女生。
时间逐渐到了九点四十，喻挽看着手机里不断打来的电话，只感到一阵头疼。
“我得走了，我妈打电话来了。”喻挽穿起外套，对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关筱说着。
“这才几点啊，你都这么大了，你父母还要像管小孩一样管着你。”
“你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在他们心目中我不是一个有生命的人，我必须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车水马龙的街道在霓虹灯的照射下变得梦幻，喻挽握着手机的手心出了层细汗，不断增加的时间给了喻挽无穷的压迫感。
“喻挽，我送你回去吧。”江铭追了出来。
“不用了。”喻挽如死水一般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这么多年来你还是这副样子，我已经拒绝过你很多次了，请不要再来烦我。”
“喻挽，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的。”
“不要试图抵抗命运。”
“……”
“莫名其妙。”喻挽坐进出租车，快速将车门关上，只留江铭在风中凌乱。
2.
喻挽静悄悄地将大门解锁。漆黑的房子似深不见底的深渊。她蹑手蹑脚走向自己的房间。即将要握上门把手的瞬间，客厅的灯骤然亮起。
“怎么现在才回来？”静坐在沙发上雍容华贵的女人脸上燃起韫色。
“对不起，下次不会再出去了。”门被关上了，习惯性上了锁后，客厅不善的语气才被隔绝开来。
浴室的镜子上覆盖了一层水汽，喻挽无神地看着镜子中自己模糊的脸。
江铭回国了，还有他说的那两句话让喻挽头疼不已。不能再多想了。为了画稿，喻挽已经好几晚没睡。好不容易交了稿得了一时空闲，又匆匆去参加了同学聚会，因此还遇到了江铭。
雨又下了起来，骤雨急促地拍打着窗户。喻挽关掉手机里设置的闹钟，几条新闻推送出现在弹窗。喻挽瞟了几眼，随手删掉了。现在的新闻真是无聊。
伴随着雨声，喻挽逐渐陷入无意识中。
再次睁眼，还没等喻挽反应过来这是哪儿，就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所推开。
“小心！”
等喻挽结束愣住的几秒，地上已经昏过去了一个人，以及那颗罪恶的篮球还在不停弹跳。喻挽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架起推她的女生往医务室走去。江铭一群人挡住了前路，嘴上不停说着对不起。
“让开，这种恶作剧算我一个人的就够了，为什么要牵扯别人？”
“喻挽，我刚才在旁边休息。”
“看见篮球向你飞去，我是要去救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喻挽头也不回走了。
校医给颜栩检查完后表示没有问题，只要等她醒过来就行。
颜栩躺在单人床上，喻挽则坐在一旁陪她。不似上次的惊鸿一瞥，这次喻挽仔细端详着颜栩的脸。
为什么你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颜栩同学。
颜栩衬衫上的名扎在日光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颜栩醒过来时是体育课再过了两节课。她眼睛所看到的东西仍有着重影。被篮球砸一下的威力居然这么大。看到床边趴着的那团人时，颜栩的眸子亮了亮。虽然不是很想打扰喻挽睡觉，可是要错过好几节课了。颜栩轻轻拍醒了喻挽。
喻挽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面前憋着笑的人觉得奇怪。自己这是在梦里睡着了？
喻挽原本柔顺的长发有些凌乱了，颜栩出言提醒：“你的头发有几根翘起来了。”
喻挽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头发：“你头还疼吗？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颜栩失笑，摇了摇头：“你一直在这里陪我？怎么没回去上课？”
喻挽如遭雷击。上课？上什么课？我自己的梦还要上课？不上。
“走吧。”
逐渐步入夏天，树上的蝉迫不及待叫了起来。喻挽问颜栩是哪个班的，不过说完就后悔了。毕竟拍毕业照时人家站在自己的身后，还能是别的班的不成。“喻挽，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啊？有吗？”喻挽有些尴尬。
“前面两个在干嘛？上课时间怎么不在教室？”一道男声打破沉默的氛围。
喻挽脊背发凉——曾经支配了自己三年的教导主任。高中三年永远遵守校规，无任何叛逆行为的喻挽有些慌了，这种情况没经历过啊。
“快跑！”喻挽拽起颜栩的手，一溜烟跑没了影。
“？”
3.
2022年5月10日来自颜栩的日记
被篮球砸到的一刹那，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许多碎片化的画面。心跳的骤停令我陷入一时的昏迷。如我一直猜想的那般，我是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配角人物。绞痛的心脏是对爱上不能爱的人的惩罚吧。可我不愿意信命，无论如何都想要义无反顾去爱。
只是，喻挽……
为什么这一辈子都不能让她按自己的意愿活？
看着讲台上滔滔不绝讲着数学题的数学老师，喻挽心里越发不安。这是她经历的第三天，不似平常梦境的无思维性。这几天所发生的事与她高中时所经历的几乎一样。江铭还是会用精心策划的偶遇来找她。难道不是梦境？是自己穿越回了高中？喻挽回头看了眼坐在最后一排的颜栩。如果真是穿越，这个在原世界没有一点存在痕迹的人是谁？连着几天的心神不宁和多年没再学习过的高中知识让喻挽在最近一次模考中考砸了。
高考后喻挽母亲对自己的控制相对松弛了些，喻挽不愿想起三年里如傀儡一般的日子，如今却要再次面对这样的痛苦。
“回来了。”江秀摆好一桌体面的饭菜，将站在门口的喻挽迎了回来。
“先洗手，吃饭。”
喻挽夹着面前的青菜吃着，这样绝望前的平静喻挽已经经历过无数次。
“为什么这次模考排名掉了这么多？”
“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江秀把筷子狠狠拍在桌面上，“我看你现在的心思就没放在学习上，我就出差了几天，几天没管你，你就放飞自我了是吧？在学校里交了些什么狐朋狗友，还让你学会逃课了。”
江秀喋喋不休讲着，喻挽没有反驳，也不敢反驳。
“你们真的有把我当做亲生的孩子吗？我只是大艺术家您创作出的一幅作品吧。”
“从小到大我不可以有自己真正想结交的朋友，不可以有空闲时间，不可以输给任何人，连晚回家一秒你都要骂我，更别说一天能查三遍我的手机。就算是笼里的金丝雀也比我自由吧。”喻挽用最平静的话语阐述着最残酷的现实。
街道上行人渐渐稀少，喻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个身影从便利店走了出来：“喻挽？”
颜栩一只手上拿了两听可乐，向着喻挽走去。她没有问喻挽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只是另一只手拿起一瓶可乐打开，递给喻挽：“喝吗？”
“谢谢。”喻挽伸手接过。
“要去我家坐坐吗？”
喻挽摇了摇头：“不麻烦了，我只是出来散散心，马上就回去了。”
“那明天见。”颜栩弯下腰在喻挽耳边轻声呢喃，“记得开心一点。”
4.
喻挽不清楚这次所谓的穿越会不会让她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于是对每次考试都不敢掉以轻心。让一个成年人再经历一次高考无疑是绝望的。
一切都如循环一般，喻挽又在拍毕业照时假笑了很久。颜栩也又一次为她整理了头发。原来上一次也是穿越吗，那为什么这一次没能回去？
没过几天洗好的毕业照发了下来，原来的空位是颜栩姣好的面容。
六月初，高考结束。纷扬而下的试卷宣告这场战争的胜利。就算喻挽已经参与过一次，仍然能产生共鸣。
之后的半个月几乎每天都在下雨。喻挽不喜欢雨天，返潮给她带来了强烈的不适感。江铭忽然给她发来了消息，约她在明天下午见一面。
喻挽到的时候江铭已经在了。
“你想和我说什么？”喻挽明知故问。她知道江铭要出国了，这次是来跟她表白的。
“我要出国了，我是来和你说……”
微信消息提示音骤然响起。
喻挽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手机闹钟还在不停响着，凌晨一点，这个闹钟忘关了。喻挽倚靠在床头，思索着发生的一切事情。
由于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喻挽在置物箱中翻出了毕业照，和同学聚会上看到的一样，颜栩消失在了照片中。
喻挽盘腿坐在床上沉默着。既然自己在穿越后的时空能遇到颜栩，说明至少在十八岁自己与她是有过交集的。为什么自己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喻挽又翻找出那一届的录取名单，将它从头看到尾，并没有找到颜栩的名字。天刚露出鱼肚白，喻挽开始给关筱打电话。
“怎么了祖宗？你为了完成工作这么多天没休息，今天不应该睡到日上三竿吗？怎么大早上开始折磨我。”关筱生不如死。
“我只是想问你，有个高中同班同学叫颜栩，你记不记得？”
“……”
“喻挽，你是不是很久没去看医生了？臆想症都出来了。”
“……”
“挂了。”
喻挽仔细回忆着前两次穿越前的细节，只有回到过去才能弄清楚所有的一切是怎么一回事，也只有这样才能知晓这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两次穿越前好像都睡着了，喻挽又躺回床上，紧闭双眼，尽量把呼吸放平稳。三个小时后，喻挽郁闷地坐在床上。睡着了，但没穿越。
“如若小说人物意识觉醒，结局是否不同？”那日在出租车上播放的新闻电台被喻挽回忆起来，以及被自己删掉的新闻推送好像也与人物觉醒有关。
新闻是穿越的契机？喻挽在网页搜索有关的文章，只有寥寥几篇。喻挽随便点开了一篇，设想中的穿越并没有到来。还少了什么契机吗？喻挽忽然拿起手机看起了接下来几天的天气。
下一个雨天在两天后。
最近的天气阴晴不定，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喻挽焦急等待的雨天就来了。喻挽又一次点开网页。
又是这股推力，接着是颜栩倒地的声音。喻挽身体比脑子快，架起颜栩往医务室走。“喻挽……”江铭跑了过来。喻挽只是瞪了他一眼。
颜栩睁开眼，眼前是喻挽凑的极近的脸。微微上挑的眼尾勾人心魄，睫毛轻颤，颜栩甚至连喻挽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见。颜栩慌忙移开眼，用手轻推喻挽，红透的耳尖隐藏在长发下。
关筱迷上了一部剧，喻挽像之前一样叮嘱她不要忘记学习。关晓答应下来又饶有兴致地和喻挽分享这部霸道小土剧的剧情。喻挽听了很多次也笑了过很多次。但这次，喻挽找到了不同的角度。
“为什么女主会爱上男主？”
“有编剧鬼斧神工的编书能力，什么感情不能变成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
喻挽认同的点了点头。《楚门的世界》这类电影自己在空余时间看过，不同于作为观影者，喻挽觉得自己现在就身处于“楚门的世界”。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生根发芽。
喻挽尝试过很多次，刻意避开了会遇到江铭的时间地点。自己与江铭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所操控。喻挽避开了一次，就会在另一个地方遇到。难怪江铭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要试图抵抗命运。
六月中下旬的那场雨如期而至。喻挽不确定这次穿越回去的时间是不是还是这天。江铭依旧是先到的那个。看到喻挽来了，他起身整理了自己的着装。喻挽没有说话，等着江铭把废话说完了。
关键时刻，手机里又传来消息提示音。喻挽没有给他备注，聊天框里一句话都没有聊过，除了自己通过好友时的那条消息，就只有前一秒发来的那条：我喜欢你。
三次穿越结束，喻挽找到了一定规律。前两次结束是因为现实中的干扰，但这次已经确保周遭环境足够安静。看来那条消息是一切的终点。
上锁的房门被狠狠地拧动了几下，接着是短而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喻挽，房间上锁干嘛。”喻挽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将房间门打开。意料之外，江秀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喻挽不解，直到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才了然。有外人在的时候，江秀才不会发疯。
“怎么是你？”
江铭正在和自己的父亲侃侃而谈。
“谁教你这样说话的。我早上去买菜回来的时候东西太多，刚好遇到了江铭，他好心帮我把菜都拎了回来。路上一聊才知道，他是你的高中同学。”
“……”
喻挽无语，这么硬核的久别重逢到底是哪个作者写出来的？
出门是出不去的。喻挽只好缩在角落里听父母对江铭问东问西。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喻挽对自己进行了深刻反思。按江铭的话来说，原定的结局他们两个在一起了。自己虽然活了二十八年都没怎么和男的多接触过，但也不至于和这样一个男的坠入爱河。原作对自己的设定到底是什么样的。
等父母送走江铭，喻挽已经在心里骂了作者八百遍。
“你说说你都二十八了，连个男朋友都还没有。”
“……”
喻挽假装失落：“我会永远听你们话的，你们说过永远不许我谈恋爱，那我就不谈。”
“高中能和现在比吗？”
“我知道你们在试探我的决心，我真的会听话的，我不会谈恋爱的。别骂我。”喻挽装疯卖傻。
看着被气走的父母，喻挽松了口气。
最近一次穿越回去，她动不动就去找颜栩玩。一来二去，自己也被颜栩的性格所感染，变得开朗了。几天不见，确实有些想念颜栩了。
喻挽盘算着日子，这几天都不会下雨。她撑着头看向碧蓝的天空。
她曾经不喜欢雨天，现在却心甘情愿等待下雨。
5.
第四次穿越，喻挽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迎接被推倒的瞬间。设想中的痛感却并没有到来，她疑惑地睁开双眼，只见颜栩坐在一人半高的围墙上，喻挽连忙后撤一步。颜栩利落地跳了下来。
怎么不是被篮球砸？还有颜栩为什么是翻墙进来的？
“你……”
“你好，我是高一（17）班的颜栩。”颜栩眨巴着眼睛，“今天这件事可以不告诉其他人吗？”
高一……看来这次回到的是2020年。现在应该是与颜栩的初遇。喻挽有些崩溃，完整的高中三年又要体验一次了。
喻挽微笑：“没问题。”
“对了，我叫喻挽。”
“我知道你的名字。”颜栩又补充道，“在表彰大会上。”
喻挽郁闷地走在树荫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反正自己在特定的时间就会结束穿越，与其本分守己，不如放飞自我。趁着这次穿越的机会，体会不曾有过的叛逆。
“谁在那！不上课在干嘛？”这次喻挽没跑，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教导主任看清正脸后气得胡子都歪了。
“不上课在这里闲逛什么？”
“我逃课了。”
“逃，你。”教导主任本来不想罚喻挽的，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你给我到教务处罚站三小时。”
“能不能换一个，三个小时怪累的。”
“那就通报批评，让大家伙看看好学生是怎么逃课的。”
“那还是罚站吧。”叛逆归叛逆，面子不能丢。
才分开了二十分钟的喻挽和颜栩齐刷刷的在教务处门口碰了面。
“你怎么也在这？”
“翻墙被发现了。”颜栩挠了挠头，“你呢？”
“逃课被发现了。”
“……”
6.
消停没几分钟，两个门神就凑到一起讲起了话。
“喻挽，原来你是这么开朗的人。我一直觉得你是画展上展出的名画，遥不可及。”
喻挽笑了笑：“我的原生家庭不是很好。我在他们的眼里确实是件艺术品。后来我认识了一个人，她给了我机会，让我学会做快乐的人。”喻挽盯着颜栩的侧脸看。
是你吧，给了我一次又一次做自己的机会。
年少时期总有说不完的趣事和聊不完的八卦。喻挽从前对这些不感兴趣，现如今一听，竟也笑得停不下来。
教导主任偷偷出现在两人身后，颜栩余光瞟到，赶忙拉了拉喻挽的衣角。
“在聊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两个人，一人一篇两千字的检讨，明天交给我。”
两个人被赶回了教室，临近分别的时刻，颜栩犹犹豫豫地向喻挽开了口：“ 那个，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正好，喻挽也想知道给自己发消息的是不是颜栩。
“可以啊。”喻挽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晚上，喻挽偷偷从江秀藏手机的地方找到了手机。颜栩已经将好友申请发过来了。和那天一样的头像和微信名……喻挽心头一颤。
Antarctica
南极洲
7.
除去最开始打招呼，两人便没在网上聊过一次天。喻挽不断猜测，颜栩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莫不是那次初见她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一条消息突兀地出现。
“明天我们乐队在江边有演出，要不要来看？”
乐队？
喻挽知道颜栩有很多兴趣爱好，但也没想到她有自己的乐队。
“我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正值三月，春光融融。傍晚的城市，走在江边，微风吹来有了些许凉意。演出场地是露天的，简单搭起个台子就开始演出。表演不收门票钱，完全的娱乐性质。原本江边就多闲暇散心的人，现在更是人山人海的盛况。喻挽到的早，占据了台前的位置。
颜栩出现时，喻挽被惊艳了一下。黑长直发一侧做了编发造型，耳后一缕挑染的蓝色。为了配合演奏主题，颜栩一副战损的妆造，高挺的鼻梁贴了枚创口贴。喻挽很快沉醉在这种氛围中。颜栩对节奏的把握十分完美，手上的鼓槌利落有力地敲击着架子鼓面。躁动的心将歌曲推向最高潮。颜栩的一举一动都让喻挽挪不开眼。晚风轻拂，颜栩的衣袂翩迁。在道具烟火的映衬下，少女面若皎月。
心，跳得有些快。
肆意、热烈，喻挽从始至终认识的颜栩都是这样。缺乏温暖的人怎么会忍得住不向太阳走去。
颜栩出来找喻挽时，喻挽的思绪还是紊乱的。颜栩脸上的妆已经卸干净了，如果刚才的颜栩是盛放的红玫瑰，那此刻的她便是霁月清风的仙子，如一阵清冽的风。
“怎么样？我架子鼓打的还不错吧。”
“很厉害，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啊？我也不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惊喜还在酝酿。”
颜栩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根仙女棒，点燃递了一根给喻挽：“听说向仙女棒许愿也能实现愿望。”
“愿望不是生日或流星降临时许的吗？”
“现在也可以吧。”
喻挽乖乖闭上了眼睛。
“你许了什么愿望？”
喻挽没有说话。
虽然不知道你真正的结局是什么，但希望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长命百岁。
————
久久不能平息的心跳，一刻不停地告诉喻挽，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颜栩。思念积攒多了，便成了病。现在还没分班，喻挽只能期待着寥寥几次见面。
明明是两颗明确的心，却无法靠近。
盛夏的蝉鸣不断叫嚣着，颜栩来找喻挽一起放学。路过一处小巷时，一个醉汉拿着啤酒瓶朝她们走来。颜栩发觉情况不对，立即将喻挽护在怀里。
“砰”的一声。
喻挽愣怔地站在原地，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喻挽无力地看着倒在自己怀里，头上渗着血的颜栩。
又是我害你陷入了危险之中。
救护车来的很快，喻挽跟着上了车。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喻挽坐在冰冷的座椅上，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停落下。一对夫妻匆匆赶来，望着手术室里叹了口气。女人看见喻挽坐在一旁哭。于是蹲下，将喻挽抱进怀里。
“小朋友别自责了，我们阿栩是为了救朋友才受伤的，是一个大英雄呢。”颜栩妈妈轻拍着喻挽的背表示安慰。
喻挽又怎么能不自责。颜栩身上的一切厄运，都是因为喜欢自己吧。颜栩的命运也是被作者安排好的吧，如果不是脱离轨道喜欢上自己，颜栩也不会消失吧。
8.
颜栩醒过来后喻挽来看望过一遍。颜栩头上缠着纱布，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见喻挽来了，颜栩挤出一抹笑，虚弱并且带着忧伤。她看向喻挽的眼睛不再是充满希望和明亮，现在流露出的或许是……心疼。
高二的选课喻挽做了不同的选择。为了不和颜栩在一起，为了不让不该发生的故事继续。有时候碰到面，喻挽也只是简单打了声招呼便急着离开。
高考一结束，颜栩便没了联系，喻挽一直控制着不去想她，可还是忍不住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喻挽认识到时间线会因自己的行为做出改变。
江铭再次发来消息，喻挽没同意出去。她静静等待着那个时刻——12点31分。
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来自一个陌生跨国号码。
-我喜欢你
9.
喻挽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第四次穿越后，喻挽又经历了三次穿越。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躲避颜栩。
不要再喜欢上我了。
可是结果不尽人意，每次那个陌生号码都会发来那句我喜欢你。
不管时间线怎么变，永远不变的是颜栩的喜欢。
喻挽有些不忍心了，颜栩对自己的感情肯定不是作者安排，而是一次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不自禁。
就算粉身碎骨也义无反顾。真的值得吗，颜栩。
喻挽再次来到自己第一次喜欢上颜栩的地方。现在的江边没有什么人。天空中慢慢聚集着乌云。喻挽看着网页里最后一条没点开过的新闻。
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了，颜栩。
是选择理智，不断远离你……
还是选择内心，不停奔向你。
喻挽在大衣口袋摸出一枚硬币。抛硬币是颜栩教给自己的。如果一件事自己不能决定，那就让硬币替你决定。
硬币翻转着被抛到最高处，最后没有落回喻挽的手心，而是掉进了水里。
跟着心走。颜栩说过的。
是不是不说出那句喜欢就没关系。在没彻底失去之前，大胆爱吧。
10.
轻薄的纱质窗帘被风不断吹起。喻挽专心致志画着一簇蔷薇花。
快门声破坏了美好的氛围。
喻挽缓缓抬起头，往走廊那边的窗户看去。颜栩偷拍被抓了个正着，脸颊迅速爬上一抹红。
喻挽放下画笔，迈着轻灵的步伐向颜栩走去。
短短几步，喻挽走过了八个雨天。
“你拍的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喻挽和满脸通红的颜栩对视着。
十五岁的颜栩爱上了摄影。她央求着父母给她买了第一台心爱的相机。颜栩对它很是爱惜，拍得最多的是一些风景。
喻挽，是这台相机拍下的第一个人物。
颜栩将手里的相机递给喻挽。喻挽只是摇了摇头：“离太远了，我的脸还有我的画都没拍清楚。你到里面来拍吧。”
“可，可以吗？”
“当然。”
喻挽对着画布坐下。绽放的粉色蔷薇花在喻挽的笔下更显生机。颜栩不停找着角度，不断完善构图。终于在喻挽停笔的瞬间定格下了无价的画面。
纯白的房间，纯白的连衣裙，窗外是绿意盎然，画中是温柔明亮。太阳光线变得柔和，温柔的披在喻挽头上。裙摆被风吹动，似微微摇曳的海棠花。
定格下的是颜栩不再变化的春天，是她的缪斯女神。
颜栩欢快地向喻挽走过去：“呐，你看。这次好看了。”
现在的颜栩更加青涩一点，喻挽的眼眸里一瞬间就盈满了泪水。
原来这里才是我们的第一次初遇。
————
这一次穿越才真正拥有了完全的勇气和爱。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围再次燃起，被掀翻的桌子，是颜栩一次次给予喻挽的力量。断绝关系这句话是喻挽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父亲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喻挽感受到的不是担忧和害怕，而是希望和憧憬。不管父母有没有当真，喻挽是当真了，马不停蹄的收拾掉了自己所有的东西，拖着两个箱子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虽然心里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但喻挽还是一往无前向前走着。这是喻挽第一次来颜栩家里，还是离家出走的情况下。
颜栩刚一打开门脸上满是惊愕。喻挽挤出几滴泪：“我没有家了，你能收留我吗？”
“进来吧。”
“你家里只有你吗？”
“嗯。我爸妈喜欢周游世界，不喜欢回家。”
和颜栩住在一起，喻挽发现了许多关于她的小秘密。颜栩总是在偷偷写着一本日记，喻挽故意问她写了什么内容，颜栩总是支支吾吾不告诉她。
这样就够了，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
这次不能再失去颜栩了。
喻挽觉得自己有点失败，到现在才知道了颜栩的生日。她们的生日只差了一天，或许不能说是生日，是喻挽只比颜栩大一天。这样的缘分对于喻挽来说比同年同月同日生还要珍贵呢。
因此两人商量好在同一个晚上过生日，不用浪费买两个蛋糕。
2022年12月31日来自颜栩的DV
“刻在我心底的名字”
“忘记了时间这回事”
“于是谎言说了一次就是一辈子”
“曾顽固和世界对峙”
……
颜栩温润的嗓音唱着歌，手上一边弹着吉他。喻挽头戴着生日帽，举着DV拍摄着。时间一过零点，掌镜头的变成了颜栩。
喻挽将生日帽摘下戴在颜栩头上：“十八岁生日快乐。小寿星快许愿。”
颜栩听话地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胸前。
“许了什么愿望？”
“想知道吗？”
“想。”
颜栩这么幼稚的人肯定不会说的。
“我希望我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
喻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颜栩灼热的视线让她想流泪。
察觉气氛不对，颜栩关了DV。
“很晚了，我们早点休息吧。”喻挽经过颜栩身边时，颜栩拉住了喻挽的手腕。
“喻挽……其实我，唔。”在颜栩犹豫的几秒，背对着她的喻挽已经落下了两滴眼泪。喻挽赶忙捂住颜栩的嘴巴。
求你不要说出那句话。
喻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泛红的眼眶落下更多泪。
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要说出那句话，不要。让我再陪你久一点。
喻挽扑进了颜栩的怀里：“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是。”
“但请你不要说出那句话。”
颜栩不明白为什么，可她还是答应了不说。只要知道喻挽也喜欢那就够了，只要两颗心属于对方就够了。
随意说出口的爱，她们不需要也没关系。
11.
一只玻璃杯掉地碎裂，动静吵醒了浅睡眠的喻挽。喻挽忧心忡忡地走出房门，颜栩还茫然看着地板。
“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颜栩以为喻挽要靠近，连忙出声：“别过来，玻璃会扎到你的。”
“我没事的，刚才就是杯子没拿稳。”
颜栩向身后藏了藏颤抖得不太正常的右手。离高考越来越近了，自己的右手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不能让喻挽知道，不能让她担心。
将喻挽劝离开后，颜栩打开橱柜，拿出一瓶维生素c，倒出两片吃了下去。
这个小小插曲引起了喻挽的注意。最后一次，一定要好好保护颜栩。只要安全度过这个夏天，一切都没事了。看着最近状态越来越不对的颜栩，喻挽带她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没问题，医生说可能是最近太疲乏了。
在等车时，颜栩将自己的头靠在喻挽的肩膀上：“我没关系的。就是这段时间备考太累了。考完试我们去旅游吧，出去玩一会儿就好了。”
“好，高考完我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说走就走的旅行，颜栩有些不敢想。
12.
2022年6月8日来自颜栩的DV
客厅里摆开了几个行李箱，颜栩和喻挽手忙脚乱的收拾的东西。今天高考结束，明天十点赶飞机到冰岛。
“颜栩，为什么把地点定在冰岛啊？”喻挽一边关着行李箱，一边问。
“你不是在很久之前就说过想去看极光吗？我一直记得呢。”
很久之前？喻挽陷入了沉思。似乎是高一那年，学校里的樱花树格外茂盛，不少学生在树上挂上了自己的心愿牌，而喻挽写的是能够去看极光。
“而且据说相爱的两个人一起看到了极光，就会获得永恒的爱情。”
——
登上飞机的前一刻，喻挽仍是兴奋难耐的。颜栩则一直拿着DV在拍。喻挽不理解：“为什么要带相机啊，有手机不就够了吗。”
颜栩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相机拍出来的画面更有感觉吧。”
2022年6月9日来自颜栩的DV
镜头一阵颠簸，两个人在镜头里的画面出现了重影。靠在一起的脑袋因为车的颠簸时常发生碰撞。
“好痛哦。”
颜栩立刻偏头看喻挽，在她被撞到的地方揉了揉：“还痛吗？”
“骗你的。”
颜栩被骗了也心甘情愿，笑着将半张脸再次埋进围巾里。虽然是六月，但冰岛的气温没有很高，再加上飘着细雨，颜栩后悔为什么没再加件衣服。
到达民宿后，喻挽要了一间视野最好的房间。民宿老板似乎猜到了她们此行的目的。
“Are you here to see the aurora?”
你们是来看极光的吗？
“Yes”
老板有点可惜的摇了摇头：“It's not the best season to see the aurora.”
这不是看极光的最佳季节。
喻挽才反正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六月很少能看见极光的。哎呀，果然不能说走就走。”
颜栩也有些遗憾：“没关系，去别的景点玩也一样。”
喻挽点了点头：“以后可以再来一次。”
2022年6月10日来自颜栩的DV
站在雷克雅未克的街道看过去，尽头就是海和雪山。
冰岛昼短夜长，颜栩和喻挽出门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出来。从民宿慢慢走到海边，太阳刚好从海平面上升起。橘红色染满了整片天。湿咸的海风吹来，大海卷起波浪。
“喻挽快过来，我们来合照。”
2022年6月11日来自颜栩的DV
这晚，冰岛下了雪。
冰岛的天黑的快，但时间还很早，颜栩却很想睡觉。听到喻挽说外面下雪了，颜栩穿上羽绒服出门看。雪花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喻挽做好一个雪球砸在了颜栩身上。颜栩不甘示弱拿起一团雪向喻挽扔了回去。喻挽站在原地没动，雪球并没有砸到自己身上。
喻挽忍不住笑了：“嘿嘿嘿，颜栩，我就站在这里，你都打不中我。”
“不和你玩了。”
颜栩捏了两个小雪人，献宝一样捧给喻挽看：“这是我们，到时候让她们留在这里替我们看极光。”
喻挽戳了戳雪人的脸：“好啊，但我们还要亲自来看过。”
2022年6月15日来自颜栩的DV
喻挽突然说想听颜栩唱歌。颜栩不报期望问老板这里有没有吉他，出人意料，老板笑吟吟拿出一把木吉他。
颜栩盘腿坐着，手上拨着吉他弦。
“刻在我心底的名字”
“忘记了时间这回事”
“既然决定爱上一次就一辈子”
“希望让这世界静止”
“想念才不会变得奢侈”
“如果有下次我会再爱一次”
2022年6月17日来自颜栩的DV
去了哈尔格林姆教堂，登上教堂顶层后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北欧童话仿佛照进了现实。在这里许下的誓言会亘古不变吗？
13.
在冰岛的玩了几天后，颜栩完全不想动。每天睡醒就已经是当地十一、二点了，偏偏晚上又睡的很早。喻挽有些担心，睡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我就是一开始玩太疯了，这两天累了点。”颜栩窝在喻挽怀里，“而且这样躺在被窝里也很舒服啊。”
“哎呀，肚子疼了。”颜栩脱离了喻挽的怀抱，进了厕所。
厕所门关上的刹那，心脏处的疼痛似乎又加重了千万倍。颜栩用颤抖得厉害的手倒出两片药吞了下去。冷水刺痛着皮肤，颜栩却不能感到清醒。止痛药带来的眩晕已经影响了她太久。
再撑久一点吧，求求了。
在冰岛没能看成极光，就打算把这里的著名景点都逛一遍。钻石沙滩、黑沙滩、蓝冰洞……这些都在计划安排里。可颜栩越来越没精神，喻挽完全没了兴致。
临近十二点，许久未出现的阳光慢慢从木地板转移到床上。
颜栩又窝在喻挽怀里，喻挽拿她没办法。颜栩突然将DV递了过来。
“我们的旅行记录，姐姐都还没好好看过呢。”
“姐姐慢慢看，我再睡一会儿。”
喻挽不明所以，只好将每一个视频都看过去。
渐渐的喻挽发现了不对劲。颜栩的眼睛不似从前一样澄澈，而是处处透露着忧伤。喻挽有些不敢看，颜栩难过的眼睛像下过一场滂沱的雨。
最后一个视频。
是颜栩昨天晚上录的。
“亲爱的喻挽，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这个视频，那只能说明我真的撑不住了。可能你听不懂，但不管怎样，不要哭。”
“我也忘记了是什么时候什么契机，我的脑海里突然多了很多东西。我从中了解到这个世界是本小说。先别觉得莫名其妙。一开始我有这个猜测，我也觉得是我疯了。可那些碎片化的画面和我所经历的，都在告诉我，这是一个事实。”
“有些人物是不能随意动情的。比如我。”
“我喜欢上了你。”
“其实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和你说了很多遍我喜欢你了。”
“当作者无法再控制一个角色时，会选择抹去他存在过的痕迹。我不知道我是会消失还是死亡，但唯一的结果肯定是你的世界再也没有了颜栩。”
“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我的心脏会莫名其妙绞痛，随之而来的是手的不受控制。我只能不停吃止痛药，可是这真的很痛苦。它带来的副作用，让我无法再清晰地看清你的脸。”
“有人在警告我不许再爱了。”
“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我料想到你可能会难以接受。可我最终还是很残忍的，让你独自面对这个事实。”
“因为我从始至终的愿望，都是希望你能够自由，按自己的意愿活着，不要再被别人掌控人生了。”
“请原谅我。”
“还有……”
“看不到极光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们本就不是命中注定的爱人。”
“我的航行已经结束了，没有下一次了。”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DV也因电量不足关了机。最后几句话颜栩是哭着说完的，喻挽是哭着看完的。
喻挽的眼泪落到了颜栩的脸上。
颜栩亲昵却又无力地蹭了蹭喻挽的脖子。
“姐姐，我想回家了。”
喻挽感受着洒在脖子上的呼吸逐渐平静，平息。
北京时间十二点三十一分。
14.
喻挽麻木地在雨中走着。眼泪混合着雨水一起流下。
原来你早就知道一切。
六月带我看极光不是因为没有做准备，而是你根本等不到七月的到来。
原来没有极光的冰岛你去了九次。
原来那个夏天你循环着死亡，以此来和我告别。
颜栩，你会遗憾吗？
从来没能听到我的告白。
15.
“你的情况有些严重了。”心理医生有些头疼，“喻挽，你真的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喻挽没有说话。
心理医生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没关系的喻挽，我们好好治病，这种情况会好转的。你就把这一切当做虚拟。‘颜栩’很有可能只是你内心深处对于自由的渴望而幻想出来的。”
“不要再去想了……”
——
电视上跨年晚会正在进行倒计时。
“三……二……一……”
“生日快乐，颜栩同学。”
——
“2023年1月1日漫画家喻挽被发现自杀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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